天还未放亮的时候,薛太太便打来电话,说是急着要去接个人。于是我赶紧从床上滚下来,并索性穿衣、洗漱一番开车来到她家楼下等候。片刻过后,便听见薛太太高跟鞋底敲打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的传来。薛太太打扮的甚是精致,特别是她那瞧一眼便让人顿生心波荡漾的双眼更是经过一番细致的修饰。 小车很快扎入茫茫的黑夜,之后便驶上了去往机场的高速公路。车上薛太太一反常态——没有多说半句的话,我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见薛太太闭目养神,身子微微地斜靠在坐椅上,本能地释放出自己的一些焦虑与不安。薛太太家租用我的车算算也有近二年的光景,因为患有恐驾症,所以一直未敢开车上路,至今她家的车库内还存有一辆老公买给她那辆红色的宝马车。 记得第一次接薛太太的时候,她刚生下她儿子童童不久。薛老板生意做的很大,常年在外,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忙,而是他在外面另有一个自己的家室。当然这一切我都是从薛太太平常的一些抱怨以及做为一个男人的直觉揣测得来的。 我一边开车一边思忖:是什么事劳驾薛太太半夜三更去机场接人,并且还保有充分的神秘,要知道薛太太是从不半夜出门,这次算是个例外。 三十多公里的路程不足半个钟头便到了,薛太太要我在机场的停车场里面呆着,之后独自便朝机场的贵宾楼径直走去,而把她那个LV的手提包放在了后排座位,我不由得感到有些纳闷。不多会儿的工夫便瞧见薛太太的身旁多了个人影,走近后才发现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长得十分的白净,是个典型的东方帅哥,似乎与薛太太是那么天衣无缝的般配,我心里不由的微微一怔——莫非这薛太太还藏有这么一段鲜为人知的私情。等坐上了车,薛太太惜字如金的说:“这是于皓,我高中同学!”说完她看了看对方,他向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从刚才她俩那段交流的眼神我便断定俩人的关系非同寻找,没想到果真如此。我便有些悻悻然,没想到平日里装得很正经的薛太太也会干出这种出格的事来。 果真,车开进市区时薛太太没叫我往她家里开,而是叫我开往一处酒店,对于这种事我不好过问,听从便是好的了。想想也是,薛太太刚三十出头多一点,正值风华绝伦年岁,而薛老板长她二十好几,从外表看虽然要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多,但从心理上看他显然快迈入老年人的行例,对此我忽然有些为薛老板鸣不平,不为别的,只为同是男人。 没想到当车到达酒店的时候,薛太太叫我在楼下等着;说等下她还得回去,我不由得暗地里叫苦,心想:这又不是吃“快餐”十几分钟便可以完事,我家里的小孩今晚又恰巧发了点高烧,我不在的时候不知道老婆睡了没有,孰不知明早老婆还得赶早去上班。 出乎我意料地是:仅仅几分钟的时间薛太太便从里面出来了,拉车门的时候还说了句:让你久等了的话,之前脸上惨淡的愁云似乎也已拨云见日了,我有些诧异,但更多地是为薛太太而感到高兴,当然也有些为了自己。 第二天是个大好的睛天,又恰逢星期日,因为前一天的晚上耽搁了睡觉,所以我也想趁机补个好觉,不曾想,还不到早上7点钟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便再次骤然响起,电话还是薛太太打来的,说:还得麻烦我送她去趟医院里,趁着早上挂号的人少。车开到她家小区门口的时候便见她拎着儿子童童在门口候着,上了车我问童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童童天真地向我摇了摇小脑袋壳,一边还说:妈妈不让说,之后看了看妈妈便不再说话,显得很是乖的样儿。我有些纳闷,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就此打住薛太太是个偏向内向的人,跟她认识这么一段时间里她很少提及她的身世,我只知道她是江西人,十年前便来到了深圳。当然在这段时间里我也从没见过她与家里的亲戚有过往来,她似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她从不打的,偶尔需要用车都是叫我的车。 车到医院的时候才发现昨晚接的那个外表帅气的男人已伫立在门诊室的门口,手里握着一张挂号单,神情有些木然,见我来了才勉强朝我挤出些笑容。童童走近了小声叫了声“叔叔”,不曾想那男人许久才“唔”了一声,之后俯下身用右手抚摸了一下童童的脸颊,轻声的说了句“真乖!”之后便转过身跟薛太太嘟噜了几句话,我没有听得太清,大概像是说:……结果有些……出来! 童童跟我混的已经很熟了,所以他的小手拉着我不停地在原地转圈,一边笑咯咯地摇着小脑袋。毫不讳忌地说童童除了眼睛长得很像他妈妈之外,其余的部分既不像他的妈妈更不像薛老板,当然了他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长大了一定也很帅这肯定是假不了的事情。 一周过后,我再次开车送薛太太来到那家医院的时候,那个男人没再出现。薛太太付我车费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那张结果报告散落在地上,一时间我不知是该捡还是不该捡,总之那一刻我似乎感到自己犹豫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一阵风突然迎面刮来,我只好敏捷地弯下腰为薛太太拾起了掉落地面上的那张报告单,薛太太一脸地歉意,欠了欠身接住了我递给她的报告单。于是我便清楚地看到了那是一张“DNA亲子鉴定报告单,”至于报告上写了些什么我没有看清楚,薛太太在场我不能那样,既使我有再大的好奇心。但明白人都知道,这无疑是张童童与之前那个模样帅气的男人之间关系的鉴定。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出乎所有人的想象——薛太太变卖了她现在所住的房子,所得的房款又全打到了薛老板的帐户上。要知道在深圳这样一个地方没有一处房子这将意味着什么?况且她还带有这么一个孩子。 再次见到薛太太的时候她已搬到了另一处花园式小区,她说买这处房子的钱是当初薛老板每月给她的生活费,只是她把攒下来的一部分生活费放在了朋友那里做投资,没曾想朋友这两年生意铺得很大,她当初投下的钱也成几十倍的增长,所以这处房子虽然很贵但她却不差这个钱。她说的波澜不惊,我却听得如同天方夜谭,不由地对眼前这个女人起了敬畏之心。 都说女人的美貌与财富不可双得,而她却轻意地做到了,谁身边要是拥有这样的女人,增寿十年那是算少得了!另外薛太太还对我说:“以后别再喊我薛太太,叫我舒清就好了!”我一时愣住了,说:“这怎么可以呢?薛太太!”她看了看我,皱了皱那浅浅的柳叶眉,显然有些不高兴。 得知薛太太跟薛老板离婚这件事是她家的保姆告诉我的。 那天薛太太出去要取点什么东西,屋里就我跟保姆俩人,保姆是个多嘴舌,心里藏不住也掖不住半点的东西,于是便小声地跟我说了这件事,说完似乎显得轻松了许多,仿佛这件事压抑了她很久似的,其实那天是薛太太才跟薛老板离婚的第二天。 我不知道薛太太她为什么忽然间跟薛老板离婚?我想到了之前的那张“亲子鉴定单, 之后我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因为生计的需要我不得不每天拼了命的转动车轮子。 直到有一天,舒清和之前那个外表长相十分帅气的男人双双坐上了我的车,我才意识到她们之间似乎还留有一段旧情没有了结。她俩在车后座低声嘀咕着什么我并没有听得明白,只是后来逐渐演变成争吵,继而俩人脸红脖子粗,一时间车厢里的“火药味 ”甚是浓烈。 “能再多给我点时间行吗?我拜托了!”男人用近乎乞求的声音说道。 “我不听!”舒清的回答甚是干脆,“你知道我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是没错!我走到外面是很光鲜,可那都是给装出来的,装出来的你懂吗?舒清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我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心里到底能藏有多少秘密,但那一刻我才明白一个女人心里所不能承受之重!再怎么说也都还是个柔弱的女子。接下来便是那个男人一再的沉默,当然舒清似乎没再说什么。但我听得出来,他们之间似乎不是这三言二语便能够扯清的事情。 “我不能再继续让童童这样无谓的等待,他需要爱,需要父……”说到这里的时候舒清忽然把话停住了,像是抽向对方的巴掌突然停在了半空中,愣是没能泄出满腔的愤怒。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在场的原因,我想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让车停下来,好让她俩肆无忌惮的争吵。 我的车早已驶上了环城快速干道,想找个地方把车给停下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一刻想到自己是一个多么多余的人,又听到了本不该自己听到的一些话,那副窘态连自己也不敢想象。 “阳师傅,真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说这番话的时候舒清一下子把声音变得柔软了起来,我没有吱声装作没有听见,这件事过去后我回过头想想:当时没吱声是对的,其实有些事装装也就过去了,说话有时候并不是件很好的事情。那天我开车送她俩回了趟江西,至于为什么回去?回去办了些什么事?我不得而知。 一天下午,舒清做完护肤美容后打电话叫我接她回去,车到了她家楼下后她执意要我上她家坐坐,我推辞说,等下我还得去接客人,她便说:你一下午挣多少钱到时算我的。我只好无语。 她家客厅的茶几上摆满了各种时令的新鲜水果,舒清叫我别客气,随便吃就是了,家里没什么人,再不吃过不了几天就会坏掉,到时也只好扔了,我刚一坐稳她便为我泡了一杯绿茶,我知道这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风俗,在深圳这个地方这时节一般都会为客人倒上一杯冷饮或者凉白开什么的,当然我没有介意,况且我还挺喜欢喝绿茶的,哪怕是大热天里。 从家长里短的寒暄话题中,舒清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她与那个长相十分帅气的男人于皓身上,并且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她俩是一同读的高中,后来又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学,她俩的感情其实早在高中就已经开始萌芽了。四年后,她毕业;他则继续着他的学业,之后考研、攻博,按现在学生的话说:他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学霸”,但他家并不是很富裕,况且还有一个兄,一个妹,能让他安稳的读完大学已是竭尽所能了。于是后来她便来到深圳上班,挣钱给远在国外他读书。 说到这里的时候,舒清的喉咙里有些哽咽,于是剥了一个荔枝吃。我低头无语,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幸好有这满桌的水果,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摆弄我的这张嘴,荔枝好甜,但只甜到嘴边,却入不了心里面。 “你知道吗?日子远不是俩人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在单位里有好多男同事追过我,可我只是笑笑便过去了,因为我的心里把他给装得满满的,当然没人知道我跟他的那段事,包括我的父母。”说到这里的时候舒清不由地抬头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笑意。我则不由地有些对她肃然起敬,但她之后说的那段话却着实不能拿来跟她相题并论。 她接着说:“直到有一天我进到了老薛(薛老板)的公司里,起初对于他的处处关照我是很有戒备之心的,但久而久之我却把他对我的这种福利当作一种理所当然,加之当时跟于皓一年仅见一次面,所以我从心里面对老薛是排斥的,但生理上却是接纳的,不过身体上的最后一道防线始终未能让他突破,这一点我还是十二分的清醒,也就在那一年岁末,我才把自己的身体彻底的交付给于皓,算是给他的新年礼物。因为当时我是那么自负的认为:这世上也许只有于皓才真正算配得上我。再后来老薛爱我爱得不顾身价和老少直接提出要和我结婚——被我给一口回绝了,他当时有些愕然与茫然失措!”舒清说到此处扑哧笑出了声,露出了八颗洁白无痕的牙齿,我不知这是她自我的一种捉弄还是对人生的一种淡然处之,总之我认为这种笑很符合她当时的性情。她接着便又说:“后来我家里出了点状况,老薛当时直接出面救助!你说好笑不好笑,一个四十不惑的大男人,却为了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小女人甘愿付出这么多。恰巧当时的于皓也在国外有了女友,这是他亲口打电话告诉我的,我听后没有歇斯底里的悲恸,我认为发生这种事是最平常不过的了。什么贞洁,什么守身如玉这些全都是狗屁,遇到现实的土壤全都塌成一堆烂稀泥,而且是很烂很烂的那种。再后来我便纠结于这俩个男人之间,没有分水岭,一边甘愿享受,另一边却情愿付出,理想始终崇高,生活却一直在接地气!” “也许就我这种生活态度的确是伤了伦理,败坏了道德。于是到最后我便意外怀上了童童,当时我固执的认为这孩子是老薛的,直到二个月前我才意外的发现老薛是B型血而童童却是A型。其实这老薛早就有所怀疑,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因为这孩子一点也不像老薛。不过老薛还真算得上是个老好人,得知真相后提出离婚的是我,他愣住了,迟疑半会说房子将过给我,再另加一百万,不过我全都没要,如果真那样的话,我将自己都将瞧不起自己!”说到这里,舒清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另外再吃了几颗葡萄,显然她说干了喉咙。接着她又起了身随即为我的杯里又加了热水。 “其实前面跟你说了这么多都不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重点!现在重点是于皓对我和儿子的态度——那个真叫超冷淡,甚至到了不管不问的地步,不晓得你知道不?之前所做的那个‘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他才是童童的亲生父亲!”我装得一脸的惊讶,并不住地摇头说不晓得,于是舒清便又接着说“去年于皓回来的那次,这你应该记得,他当时回来是想办移民手续的,由于我在中途的时候把他给截住了,并强行要他和儿子做了亲子鉴定,可结果出来后他却拿它并不当回事,仿佛我儿子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其实我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可以不要我这个女人,但他一定得认这个儿子!”舒清的嗓声愈说愈大,我生怕她把她家的玻璃窗给震碎掉,于是便说:“这我能理解!”算是给她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安慰罢了。 “童童余下的童年里不能再缺失父爱,这可是我所不能给予的!”舒清略作沉吟道,“你说对不对?” 我说:“是的,他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点道理应该会明白,你应该给他一点缓和的时间,让他去适应和进入角色的担当。” “可这半年都快要过去了,我怕他到时那边的绿卡一拿到手,我和儿子可真就指望不上了!”那一刻我似乎见到了她的眼瞳里掠过一丝少有的绝望,我不由地有点为眼前的这个女人而感到悲哀。 “不过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想求得你的同情,而是想请你帮我出个主意,你人很实诚,所以我才敢相信你,别人——包括我的爸妈我都没勇气告诉他们这些,因为我不相让我儿子的世界里背负着这么多的阴影。我这人生平最怕别人好言相送。经她这么一说,我要是真不为她出点主意,好像真对不住她似的。“那于皓他现在结婚了没有?” “没有!”舒清截铁地说。 “那好说,你得找个合乎情理的理由,让他带着童童和你一起玩那么几天,毕竟你们这么多年没有在一起了,另外童童这么可爱又懂事,我相信他是没法去拒绝的!”我说,“趁着他人还没有出国之前得抓紧,再说了,他只所以有今天的成就还不是当初因为有你资助,做人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呀,知恩图报他也不能不管不顾!”我说得开始有些滔滔不绝起来了,其实这男女之间的事我又能懂多少,只不过平日里爱看一些情感之类的书籍罢了,看的多了,不过脑子也有那么一二句能对得上号。没想到我这么一说,舒清竟也不住地点头,其实我也是被她逼出来的,这么大的热天,里面空调吹着,有着这新鲜水果吃着,我不说?能过得去吗! 大概一个礼拜后的一天,舒清打来电话,我当时还有些紧张,心想也不知当时给的那张“方子”灵了没有,要是没有,兴师问罪来了我该如何是好,还好,她不是,她打电话要我送她们又去一趟机场,说是将去北戴河假。”挂上电话我只能由衷地祝福“这一家” 。 舒清从北戴河回来后便再也没坐过我的车她的那辆红色的宝马车已经被于皓给开上了,从此我便少了这么一位好的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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