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信群跟朋友们聊天,谈到了教育孩子的问题。突然,有朋友抛出了一个极具争议性的话题:对于不听话的小孩子,要不要体罚?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各抒己见,讨论热烈。而我,也由此想起了自己童年的经历!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说起来,至今我仍然会产生心理反应,感觉屁股火辣辣的疼。
儿时的我很调皮,经常干一些捣蛋任性的坏事,挨揍,也就像吃饭一样,司空见惯,几乎成为了“日常必需品”。
印象中还能记得的第一次挨揍,是因为偷了邻居家的果子。秋天的农村瓜果飘香,邻居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柿子树。大大小小的柿子,挂满了枝桠,压弯了树的脊背。几场秋霜过后,树上的叶子越来越少,柿子开始退去青色外套,披上红色秋装,看上去就像一盏盏小灯笼。小灯笼们伸出了院子,垂了下来,可以勾住过往行人的头发。就连小孩子,也只需要踮起脚尖,一伸手,就可以摘下好几个。
那时候的乡下也没什么零食,小孩子嘴又馋,虽然大人们一再告诫,如何能听得进去?于是,有一个下午我实在抵挡不住诱惑,偷了三个,躲在家里的角落里大快朵颐。刚吃了两个半,突然看到妈妈回家了,想藏又不好藏,一时着急,便把小半个软软的柿子塞进了嘴里。
“吃什么东西?”妈妈笑着问。
我听了赶忙否认,又不能说话,只能拼命摇头。
妈妈听了皱了皱眉头,脸上开始晴转多云:“没吃?那嘴里的是什么?”
我迅速嚼了嚼,吞了下去,踹了几口气,才开始说话:“没……吃……什么!”
因为心里紧张,说话的时候,我的额头大汗如瀑,手脚也开始颤抖。
妈妈更纳闷了,盯着地上看了一下,立马多云转暴雨,一脸杀气!
地上赫然躺着我作案的证据——零零碎碎的几块柿子皮!
我意识到大事不好,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刚迈出两步,就被妈妈逮住了。她让我交代,柿子是怎么来的,我支支吾吾,浑身颤抖,一切的作案证据,都写在了红胀冒汗的脸上。妈妈蹲下身,抓起一只拖鞋,对着我的屁股,狠狠抽了几下,直打得我哇哇大哭,表示再也不偷东西,这才作罢!
这可能不是妈妈第一次打我,但确实我能记得的第一次了。后来,因为其他的斑斑劣迹,又被妈妈教训过很多次。打多了,我居然自学成才,悟出了一套自我防御的神功。
简而言之,这套神功的核心理念是四个字:一跑,二躲!
当妈妈蹲下身子,那是危险即将来临的信号,就像母老虎蹲伏下来,噗噗前进,随时可能给猎物致命一击。这个时候,如果能跑,绝不能犹豫,要第一时间逃之夭夭。如果不能跑,那就要进入防御的第二阶段:躲。
妈妈的拖鞋,只是常规性武器,还是很好躲的。她打左边,我往右边躲,打右边,则往左边闪避。事实证明,这套躲闪机制,颇为有效。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妈妈很快练出了更厉害的武功——同时用两只拖鞋打我。这样我就不好闪避了,因为左右两边,随时都可能遭受攻击。更郁闷的是,她还学会了假动作,往往先往左边虚晃一下,等我躲避到右边,刚好撞上了她的右手上的拖鞋——我知道这样躲不管用了,便开始找藏身地,桌子底下,院子的角落中,牛圈猪圈里,都出现过我慌张惶恐的身影。只可惜,效果均不佳,无不很快就会被揪出来,一顿爆揍。
稍稍大一点,学会了乡下野孩子的生存技能,藏的地方更丰富了。有一次,见妈妈拿起拖鞋,我第一时间窜了出去,爬上了邻居家的一棵树。妈妈追了出来,站在树下瞪大眼睛,指着我大吼大骂。
“兔崽子下不下来?”
“下来被你打啊?我又不傻!”
“真不下来?那你等着!”
“等就等!”
“等着,今天的事情没完!”
说完,妈妈转身就走了。我刚松了一口,又看到这头母老虎气鼓鼓地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柴刀。
“再不下来,老娘就把这棵树砍了!”说着,她还真的撸起来袖子,似乎就要动手!
我心中大骇,口上依然喋喋不休:“你不打我我就下来!”
没想到这次妈妈大慈大悲:“下来吧,我的拖鞋都不在手上,以后都不用它打你了!”说完,真的把凶器穿回了脚上。
我刚下来,就被她一把揪住,她确实说到做到,不用拖鞋打我——改用新武器了。
那是一种在湖南乡下常见的树枝,我老家那边叫“沙麻列”,学名应该叫杉树。这种“沙麻列”,枝条柔软细韧,叶子细长带刺,打人不伤胫骨,却破皮扎肉,隔着裤子,也能感觉钻心的疼。没想到,我的自作聪明,以为爬树就等躲的行为,非但没能逃过体罚,反而让妈妈就地取材,开发出了一种新的武器,一种比拖鞋更厉害的攻击性武器——“沙麻列”!
我爬的就是一棵杉树,妈妈用刀顺手砍了一截枝桠,就地取材,就研发出了新武器!
更没想到,妈妈作为乡下的农妇,其实也会爬树。后来跟她一起去摘杨梅,那身手,如猴子一般矫捷,直看得我目瞪口呆,自愧不如。她不爬上来抓我,就是怕我忙中出乱,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因此,才会从家里拿出一把刀,故意来吓我。其实,那棵树是邻居家的,也不能说砍就砍!毕竟,虽然那时候乡下还没有保护绿色生态的理念,但砍了人家的树,也是要赔的!这个朴素的道理,妈妈肯定也懂!
可是,那时候我还是那么小,哪会想到这么多?我只知道,以后,日子要更苦了,面对妈妈的新武器,我该怎么办?
后来才发现,我是杞人忧天。
这件事后不久,我就上小学了。从那以后,妈妈再也不打我了,即便有时候犯错,也只是狠狠训我。偶尔,也会让我跪搓衣板,这种情况也只限于小学低年级。我记得很清楚,自从读三年级后,妈妈再也没有体罚过我了。
小时候被体罚,我即便哭闹,也是不敢反抗的,即便被打得皮开肉绽,也只能哭喊着告饶。但是,进入中学后,即便没有体罚,我也开始对抗了。有时候妈妈骂我,我低着头,口上不说话,心里却极不服气。有时候骂急了,还会顶嘴,很不客气地回敬几句。直到爸爸出面,拿出脸色,才会一个人垂着头,默默地走开。
过了这段叛逆期后,我顺利考上大学。从那以后,一个人离家千里,独自闯荡着。我开始感悟世俗人情,体会人间百态,哭过,笑过,爱过,恨过,到现在还是一个人过。然而,世事的沧桑,已经退去了身上的青涩,而人生的磨砺,让我变得圆滑世故,也让我学会了感恩回报。我开始理解妈妈对我的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愿意一边心里流血,一边出手揍你,让你流泪,那就是妈妈。我相信,打我的那一刻,除了生气,妈妈心里更多的依然是慈爱和怜惜。只是,因为恨铁不成钢,也为了改正孩子的恶习,才会从心慈手软的女人,变成“心狠手辣”的老虎。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如今,我也成了大人,还是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当我面对淘气不听话的孩子,我会想起当年自己的经历。可能会骂TA,也可能会训TA,但我绝不会体罚,也反对家长动手打孩子。因为,我深深知道,被打出来的孩子,绝对是有问题的孩子——暴力从来不能解决问题,只能掩饰和遮盖问题。那些经常挨揍的孩子,即便看上去很听话,服服帖帖,那也只是表象。在他们内心深处,一定藏着一只小恶魔,那就是——以暴制暴!
那些被打得多的孩子,长大以后,极有可能出现两种情况:第一,软弱得像一条绵羊,总是服服帖帖,毫无主见。第二,暴烈得像一条狼,随时张牙舞爪。不管是羊还是狼,都有以暴制暴的倾向。前一种,是把暴力更多指向了自己,不断攻击自己的内心,因而深深自卑,看上去极其软弱。后一种,则是把暴力指向了别人,三言两语不和,就会张牙舞爪,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我也不例外。
深刻剖析自己,其实,我也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当然,我的暴力倾向,介于两者之间,大多数时候像绵羊,少量时候又像狼。平常看上去温文尔雅,其实内心深处,一直持才傲物,桀骜不驯。工作的时候,不服管,如果不是课上得不错,可能早被人扫地出门无数次了。生活中,我很容易被一些事物激怒,有时候还会很冲动。长期的读书和反思,让我的性格温润不少,但我深知,内心的小恶魔,随时有可能冲破牢笼。所以,我必须坚持不懈,扎紧篱笆,把它关得更牢,直至有一天能彻底驯服它。
这,就是我一直坚持读书不断反思的原因,也是我一直劝家长不要体罚孩子的原因。
这些原因,我从来没有跟妈妈说过。有时候回家,跟妈妈聊起旧事,也会问一些看似幼稚的问题。
“后来你怎么不打我了?”
“你越长越大,我怕打不过你!”
“那还有爸爸呢?”
“他呀,从小没有挨过你爷爷奶奶的打,杀一只鸡都手抖,怎么会打你?”
过了一会儿,妈妈又说:“现在想来,当初打你,是我的不对!”
我说:“我不怪你!只是,如果以后有了孙子孙女,希望你不要打他们!”
妈妈连连摆手,不打了不打了,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突然,只听到“啪”的一声,妈妈手中的钥匙掉在了地上。我正准备伸手捡,却看到她已经蹲下身子……
那一瞬,我的心骤然一紧,莫名其妙地,又产生了一种拔腿就跑的本能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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