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伟和曹卫
曹伟比我小三岁,小时候的他穿着很讲究,白底蓝色条纹的寸衣外面是背带短裤,他不调皮捣蛋,家里的条件比较好,他还有很多的糖和零食吃。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曹伟的妈妈为他生了一个弟弟,起名曹卫,我们就喊他曹二娃。他们家住在五宿舍楼上中间的一间房里,除了曹伟两兄弟和曹伟的妈妈外,还有曹伟的婆婆,一家四口在一起。曹伟的妈妈王嬢嬢在五院外科工作,曹伟的爸爸是个解放军,在西藏部队。听小伙伴们说他是一个营长,我那时候觉得营长就是大官了。每次曹伟的爸爸回来探亲,我都看见他竭尽所能为家里做事情,劈柴、杀鸡、炖鸡汤,洗衣服,擦地板,仿佛要将一年所欠母子三人的家务全部偿还。那时的探亲假一年只有12天,12天很快就过去了,曹伟的爸爸又去了西藏!
曹婆婆在这里带着两个孙子,煮饭,王嬢嬢就擦地板做清洁。印象中他们家里很安静,从来没有吵闹声,总是轻言细语的说话,也未见婆媳二人红过脸。曹婆婆人好,说话总是笑眯眯的。我和姐姐年龄相差三岁,我们之间沟通有问题,遇到情况也不吵架,直接开打,一个拿扫把,一个拿撮箕,在楼道里舞来舞去的,曹婆婆看见了,总是立刻抱住我们其中一个,好言好语地劝我们莫打了,我真是很喜欢曹婆婆。
还记得那是1970年,曹伟的妈妈检查出了癌,医生劝她尽快动手术,王嬢嬢不愿意,她要等丈夫回来再做手术。王嬢嬢打听到了有中医可以治疗癌症,就去看病,熬中药。一边喝药,一边等着丈夫的回音,但是曹伟的爸爸就一直没有回来,事情就这样摆起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医院办公室主任带着两个军人来到了曹伟家里,关上了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一会,一阵呼天盖地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是曹伟的妈妈在哭!我妈妈告诉我:曹伟的爸爸在西藏牺牲了,遇到了泥石流加上雪崩,整个营区都没有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哭了,隔壁的黄道英嬢嬢,隔壁的隔壁王忠碧嬢嬢,都在哭,太不幸了!没有多久,曹伟的妈妈因病情恶化也离开了他们。
那一天,几乎是全楼的邻居都哭了。我记得我妈妈一边哭,一边打了一大浴盆的热水,给曹伟洗澡,然后又换水给二娃洗澡。妈妈对曹伟说:“曹伟,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李嬢嬢哈。”那一年,曹二娃才5岁。
曹伟的幺叔在铁路局工作,他做了这两兄弟的监护人,他们一直在五宿舍楼上住,没有离开。
好些年过去,曹二娃读初中了。一天我看见他,就问:“二娃,你的成绩好不好?”“不好,物理听不懂,数学也不好,”“英语呢?”“英语不及格”。我急了,就对二娃说:“去,把课本拿来我给你讲课”。
一了解,发现二娃对物理的模糊在于物理的单位模糊,公式的原理不清楚。因此我首先给二娃把单位换算讲清楚,然后将速度的公式讲明白。如此一来,二娃即刻举一反三,轻松愉快地做完了练习题。数学也是一样,将基础部分讲解清楚后,二娃自己就完全可以做题了。英语是陈述句和疑问句的表达句型的讲解。那次补课后不久,有一天在楼上的巷道里,二娃站在他们家门口看见我回家,就对我喊:“亚君姐姐,我的物理得了90分,数学也是90几分了”,听了这个消息,我比二娃还激动,然后就急切地问:“英语呢?”二娃对我说,英语我得了“古那个了”,我万分不解,“古哪个?”猛地,明白过来了,“哦,你得到了good”。
曹伟是烈士的后代,在最不好找工作的年代,他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在重庆第二机床厂,曹卫长大后,就在五院工作了。
1982年我们搬了家,后来我又下海离开了五院,很少回到五宿舍,也很难见到曹伟和曹卫了。2012年的冬天,原五院的子女们聚会,那一次有100多人参加,在聚会中我看见了曹二娃,我打招呼的过程中眼光还在四处寻找,没有看见曹伟。我问二娃:“你哥哥呢?”“他没有来。”“他好吗?”“他还好。”
时间太快了,48年了啊。曾经好心痛曹伟和曹卫,觉得他们的父母离开太早了,直到如今,回头再看,心中也为他们感恩。他们两兄弟平平安安走到了今天,相比之下,是幸运的!
后记
文章写好后,我发给了曹卫,他的回复如下:
亚君姐姐,文章写得真实,感人肺腑!那时的邻居非常朴实无华,关心我们一家人。谢谢亚君姐一家人和我的邻居们无私的帮助,无私的爱叫我几十年铭记在心。
今年春节我们一家人去北京旅游,见到了我父亲的一个战友,他在总后工作。据他说他亲历了那次泥石流。他当时只有18岁,参军不久。他和我父亲的通讯员耍得好。通讯员曾经给他说过:我父亲接到我妈妈生病的电报非常痛苦,他一个人在深山里坐了几个钟头,不停地抽烟。他当时有任务,不能回家。后来他给我妈妈发了一封电报。电报内容大概是知晓,等任务完成了再回家。
父亲的战友还告诉我,那晚我爸去查哨的路上,第一个发现了泥石流,他马上跑回营房拿枪鸣警,当时整个连队的士兵全睡熟了,听到枪声大家纷纷起床。我爸爸留下来抢救物资,泥石流的速度很快,一下就把他们冲走了。那次泥石流一共牺牲了26人。
2010年,儿子高考结束后,曹卫带着妻儿和幺叔一起去了日喀则烈士陵园拜奠父亲。那一年恰好是他父亲牺牲40 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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