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散文《知天命》系列24
·书房里的阅读底色
闲时翻阅书刊,无意中读到一篇乐评,是评论由上海古琴家卫仲乐演绎的古琴曲《流水》。文章评介:“铮铮调拨,似幽涧泉滴;冷冷勾弹,似涓涓细流;重落轻按,似深潭飞瀑;滚拂舒展,似浩浩江河;移商换羽,有惊风飘雨;心随意转,如百川归海。”言语之中,意境跃然眼帘。
二十多年前,我曾写过一篇有关中国古琴曲的短文,发表后被数十家报刊转载过。如今想来,已成过眼云烟。只是如今看到这篇乐评,却再次勾起了我对中国古琴曲的怀想。
当时我还年轻,书生意气,在书房里读书时,总还想着制造点什么意境。于是,《高山》、《流水》、《梅花三弄》、《平沙落雁》之类的古琴曲便成为了我阅读的底色。古韵让我更加平静轻松地进入了文字世界,暂忘俗世。犹如学海无涯的行舟,书房里轻柔回旋的古琴曲就是我背后沉默的艄公。细细回味,不失为一道风景。中国古琴曲既应了景,又随人意,其中的疏朗洒脱与清远飘逸,的确为我的书房带来了一种想要邀月共饮、松间对弈的情致。
脑海中逐渐苏醒的音符,让我在这个细雨绵绵的下午记起了《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感人章节。
春秋战国时,晋国上大夫俞伯牙奉晋王之命到楚国修聘,返程途中,行舟至汉阳江口,突遇风雨无法前进,便泊于山崖之下。时当中秋之夜,俞伯牙于船舱中独坐无聊,便焚香操琴,弹奏《高山流水》,不想被樵夫钟子期听出琴声的意境而引为知音,结拜成兄弟,并约定来年再聚。第二年中秋时节,俞伯牙千里迢迢前往赴约时,方得知钟子期已病故离世。俞伯牙为知音人的离世悲痛欲绝,在钟子期坟前抚琴奏乐一曲,然后把自己最钟爱的瑶琴摔碎在祭石台上,发誓余生永不弹奏,以谢钟子期知音之情。这是因为知音人的离去带给抚琴人的怅然与弃绝。
所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或许是中国古代文人雅士的感人境界,只是我们如今再听这些古琴曲,仍旧会想起那些陈年往事。据明代《神奇琴谱》记载“《高山流水》本为一曲,至唐分为二”。音符之间的大量留白,便是后人深思回味的空灵之境。
多年前,我有一次在睡梦中聆听了古琴曲《流水》,恍惚之间我似乎走进了古韵的饱满意境,待起身而坐,手拂掠的地方显然有湿湿凉凉的痕迹留在了枕边。来自心灵深处的震颤让我迫不及待地提笔写下了《流水》一诗:
听到水声的时候
水已经流走
水流走的时候
我的眼眶湿润
水流走的时候
感觉依旧荡气回肠
那些抚琴的手
在制造温情的阳光
续接断弦
水喧响的时候
家园很亲近
水流走的时候
情人更遥远
遗憾的是,我单薄的文字明显是力不从心的。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古琴曲的热爱。我经常会不顾外面的喧嚣和过往的人影,把自己关进书房,投入到另一个空灵的音乐世界。
古琴是中国古代地位最崇高的乐器之一,也是中华民族最早的弹拨乐器,居于“琴棋书画”之首。自古至今,古琴都不是一种普及性的乐器,多做为文人的雅好而在书房抚奏。而书房又是一个人的精神领地。所以,古人对“琴棋书画”是极其考究的,开始之前必定是要焚香、净身,以示庄重。书房与古琴曲的融合,可以说是古典诗意完美的呈现。诗歌、音乐、舞蹈历来都是密不可分的,而且连带着意象、书法、绘画、通感等诸多方面的效果,从而形成一种具有张力的美感,用以传递中华民族的灿烂文化。
如今,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在自家的书房聆听飘逸的古韵已经无须沿袭古人的排场了,只要手指轻按,微风疏雨般的琴音即可滑出碟仓,人们即可以自己的方式陶醉其中。
古琴曲与书房的相逢之所以被古往今来的读书人所接受,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流传千百年的名曲,寓意着一种隐逸的生活处世心态。琴曲中所蕴涵深深的文学意味,也道出古往今来读书人对摆脱俗世纷扰的愿望,对精神境界的追求。
我以为,一个人对于洒脱飘逸的古琴曲的钟爱,等同于对一种无羁自得的生活格调的向往。长期以来,我一直喜欢书房里的阅读底色,喜欢静静地聆听着意在形外、韵在声外的音乐表达。我一直喜欢安坐在书桌前,泡一大杯清茶放在桌上,然后,听着古韵在清茶的热气间萦绕回旋。我一直喜欢这样的时刻,我安坐在书桌前,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老皮散文《知天命》系列24·书房里的阅读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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