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定下来后,好像没多久就过年了。
宿舍里的同学,一放假都跑了。腊月24,小年,妈妈和舅舅舅妈也都各自回了家,再过两天,秦长生请好假,他们俩也出发回家。
那天早上,天很冷,下着毛毛雨,秦长生开着小奥拓,童小路照例猫在副驾驶座,秦长生怕她冷,把车里的空调开得很暖和,不一会儿小路就有点犯困了。她打起精神,一会喝水,一会吃零食,一会给秦长生说个笑话,一会提醒他开慢点,比起她自己犯困,她更担心秦长生犯困。
秦长生老家在株洲攸县,离长沙200来公里,一个童小路从前没听过的小县城。早上八点多出发,十二点左右到的。秦妈妈住在镇上的四哥家,他们俩也直接过去。
童小路下车一看,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外墙贴着瓷砖,看起来挺气派。听到声音,矮矮胖胖的四哥,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跑了出来,系着围裙的嫂子也走了出来,嫂子白白净净,看起来挺年轻。过了会,秦妈妈也慢慢走了出来,童小路赶紧走过去叫伯母。
大家一起把行李搬进了屋,秦长生一进屋就说,“妈,走,上你那屋去看看。”说着,揽着秦妈妈的肩膀,牵着童小路的手,走进一楼大厅左边第二件屋子。
秦长生说,“老妈子,天气挺冷的,被子够厚吗?你睡得暖不暖?”说着,就用手去摸床上的被子。
童小路走进屋仔细一看,屋里挺简单的,墙面粉刷了一下,一张床、一个衣柜、一把椅子,看起来有些冷清。
“够了,不冷,你嫂子把最厚的被子给我盖。”秦妈妈笑着,边说边把脸转向了童小路,说,“小路,你这个四嫂人老实,他爸走了后,我就一直住在四儿子家,你嫂子啊,对我一直非常好。”童小路笑着说,“那是伯母您有福气。”“哎呀,老妈子,我知道啦,等我在长沙买了房子,保证第一时间接你过去住。”秦长生朝童小路笑笑,把话接了过去。
他们仨在屋子里转悠了一下,房子外面看起来不错,里面有些简陋,除了床、柜子、椅子,没有其他家具,厨房、厕所都有点黑。安排秦长生童小路住在二楼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
吃过中饭,秦长生带着童小路去给秦爸爸“上坟”,公路边的坡上,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面长满了青草,没有墓碑。秦长生见童小路有些疑惑,说,“我爸妈要合葬,所以现在还没树碑。”说着,他在坟前跪下来磕了三个头,然后点燃一支烟,插在坟头,说,“老爸,快过年了,我回来看看你”,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老爸,你不是一直担心你的小儿子没娶老婆吗?今天,我带了个姑娘过来,她叫童小路,是个好姑娘,这下你可以放心啦。”说着,招手叫童小路过去,童小路也依样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快到家时,秦长生指着路边一栋房子,说,“小路,这就是那个疯女人的家。”“哪个疯女人?”童小路没反应过来。“就是我跟你说过,精神有点问题,她老爸硬要塞给我那个啊。”秦长生笑嘻嘻地说。童小路回头看了一眼,那家的门关得紧紧的。“那个女的现在怎么样了?”童小路忍不住问。“谁知道呢?”秦长生随口回答。不知为何,童小路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没再说话。
吃过晚饭,一家人围坐在大厅里烤火、看电视,四哥瞅了瞅秦长生,说,“要不要叫几个人来打麻将?”秦长生看了童小路一眼,说,“算了,今天开车也累了,早点睡觉。”
再坐了会,秦妈妈去睡觉了,秦长生和童小路也上楼了。房间里冷冰冰的,童小路脱下棉袄,就有些发抖,她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赶紧钻进被子。被子很厚很重,估计有些年头了,压在身上动弹不得,但并不暖和。秦长生也钻了进来,搂住童小路,说:“冷吧?”小路点了点头。“委屈你了,克服一下啊,我抱着你,一会就暖了。”秦长生说。童小路仍旧点了点头。
第二天,秦长生带着秦妈妈和童小路去村里的二哥家吃了顿饭,又去镇上的集市买了很多水果零食年货回来。晚饭后,四哥叫了几个人来家里打麻将,秦长生推说不打,只站在旁边看了会,就陪小路上楼睡觉。
半夜,童小路突然醒了,被窝里凉凉的,睡在旁边的秦长生不见了,整栋房子安安静静的,只听见楼下哗啦啦麻将“洗牌”的声音。童小路瞬间明白,秦长生等她睡着,就下楼打麻将去了。
小路再也睡不着了,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过了过久,“蹬蹬蹬”的上楼脚步声,童小路连忙把身子转向墙壁那边,屏住呼吸,下一秒,秦长生就开门进来了。他脱了衣服,钻进被窝,从后面抱住童小路,没多久就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童小路好久好久都没睡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发抖的身子,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她妈妈跟她说过,去别人家过年,要多笑,喜庆点,以免人家讨嫌。
第二天早上,秦长生没说什么,童小路也没问,就像这事没发生过一样。之后几晚,秦长生再没打过麻将。
除夕终于到了。那天,童小路早早起来,换上特意准备的红色大衣。吃过早饭,几个哥哥嫂子都陆续过来了,哥哥们陪着秦妈妈烤火、聊天,嫂子们一头扎进厨房,忙乎起中饭和年夜饭来。童小路也凑过去帮忙,择择菜、洗洗菜啥的。嫂子们用家乡话聊得热火朝天,笑声一阵高过一阵,童小路听不懂,插不进嘴,刚好乐得清闲,一个人边慢慢悠悠干活边出神想自己的事情。
这会,估计家里也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奶奶和爸爸妈妈肯定都在厨房里忙乎,哥哥也里里外外帮着干活,如果童小路在家,肯定跟往年一样,团着手,站在厨房里聊天、说笑、吃零食。她是家里的“开心果”,奶奶和妈妈都舍不得她干活,最多让她帮忙递递东西、洗洗水果、泡泡茶、试试菜啥的。童小路想,难怪人家都说,在家当闺女和给别人家当媳妇,那是两回事。
忙乎一整天,年夜饭终于上了桌,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一家人也都围着桌子坐定了。正吃着,童小路的妈妈打电话来了,童小路连忙起身,走到角落里去接。电话里,妈妈一个劲地问,住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过年热不热闹、习不习惯,童小路连声说好,不知为何,听到妈妈的声音,她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再一回头,秦长生正伸着脖子往这边看,童小路赶紧收了线,微笑着回了桌。
除夕夜,童等到终于能躺到床上时,童小路长长地松了口气。“太好啦,再熬一天,就可以回家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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