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黄昏的时候,天阴了下来,厚厚的云层层叠叠泛起绯红。在高楼林立的阴天寻找月亮,效果不太理想。降温,有点冷。在外面转转,快快回去。
中秋节,细细一算,应该是第一次没有在家过。也无碍,通讯设备发达的时代,相隔千里也能近在咫尺。带有礼仪性给亲朋好友发了短信,给家里打了电话。
跟妈打电话总是无所不谈,从菜市场新开的门市聊到工作上研究的新课题。她说她从糕点房给我买了一盒特别精致特别好吃的月饼,等到回家了才打开吃。我说没必要啊,月饼哪里都有卖。她说,你们学校那么偏,不好买,再说,我知道你不舍得买,哈哈哈。你的心思我都猜透了,回家一起吃吧,给你密封好了。最近咋样啊?我说挺好的。跟姐聊一些关于猪关于狗的话题,聊到尽兴就多说几个脏字。你这个狗弟弟还挺有情趣,给我邮了一盒糖炒栗子还知道另附一张纸条呢!是不是有事求你老姐啊?有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恶心。最近忙不忙啊,生活怎么样啊?我说挺好的。
跟爷爷奶奶打电话,过程总是很短。大体是,啊,奶奶是我,对,身体怎么样啊?今天过节嘛,想你们了呗!唔,爷爷呢,他最近身体咋样啊?眼睛还酸不?哦哦那就好,我也挺好的,没啥别的事,咱院里有啥事吗?没有啊,那...那就这吧,过一阵儿回去。再见。
过些时日有比赛要打,这几天加紧训练。也许是运动量过大,也许是晚上没睡好,也许是吃饭太匆忙,也许是降温未添衣,放假以来,胃一直不舒服。绞痛,像双手反向拧湿淋淋的毛巾。没跟任何人说,到诊所开了药,到了吃饭时间就到食堂喝热粥。电话里,他们问到最近怎么样时,回复统统是——挺好的。
身体恢复一些了,有了一点饥饿感。在食堂里转悠,猛地想起妈做的一道菜,清炒南瓜。姥爷家的菜园子,收获的季节,姥爷总是佝偻着背,爬梯子登到房顶,把南瓜摘下来,长藤用小刀砍断,把南瓜放到院里的小方桌上。给孩子们打电话,收菜!嫩南瓜,个头不大,墨绿色。大人们交流,一口一个“论”南瓜。妈捧着瓜,对我说,给你闻闻,这绿色蔬菜天生就有香味!
回到家,妈把瓜洗干净,用刀把瓜砍成几段。挑中间最胖的那一段当作主角,剩下的拿个塑料袋装起来放到冰箱里。边忙边说,你在家时间短,把“论”的部分给你吃了呗,这瓜,你们那不怎么有。
南瓜不削皮,竖着一分为二,再顺着纹理切成宽大的薄片。在温水里放一会儿,这样不粘连,炒出来片片分明,入口脆,不糊口。锅里温度升高,加少量橄榄油。将瓜片倒入,小火,快速翻炒。三分钟后加盐。再等不到十分钟功夫,倒生抽,快出锅时,放醋。了事,盛到浅盘里。我在一旁疑惑,这南瓜炒熟了吗?盐也少,油也少,吃起来有味儿吗?妈说,甭管那么多,你这是被重油重盐给惯坏了,吃菜,就吃菜的味道啊,放那么多调料,还能吃的出来菜是什么味吗?熟应该是熟了,快速翻炒快速出锅是保持它的脆感,爽口。
果然,吃起来相当可口,喜食酸味的我对酸溜溜的南瓜片充满了好感,并且口齿间还留有在姥爷家闻到的新鲜蔬菜的味道。一盘菜很快被我一扫而光,剩下一点南瓜溢出的菜汁儿,我掰了一口馒头蘸着吃了。很满意。
垂涎三尺,也没能在食堂找到类似的吃食。算了,赶紧填填肚子吧。一碗清汤小面。
渐渐长大,贪吃的习惯从来没有改过。但是从来不会依赖外面的伙食,从来不会变得奸馋。家里的饭菜总能让我上瘾,我向来不追求它的口感和美感,只要是在家,只要能吃饱,我便无所求了。我很享受一起吃饭时互相之间漫无目的的谈天,有时拌几句嘴,眼看着急眼了要分裂,但喝同一个锅里的热汤,腾腾的热气就又把大家聚回一起了。
在外,一个人喝着剩下的清汤,一口一口啜着,一点一点想着,是不是有一种成熟叫作跟家人报喜不报忧呢?以往的日子,好好坏坏都跟家里一口气倾泻完。好事也没什么,坏事听得他们一句一句的唉声叹气。因为他们发现我并不快乐,更无力的是,知道我不快乐也帮不到我。现在,能改变的事就自己去扭转,不能改变的事就自己去承受。把难过扔到心底,把快乐第一时间传送给他们。我努力经营着自己。
我不再希冀看到圆润的通透的月亮,这种天气这种位置真的有些勉强。走在路上,一种感觉涌上心头。又想起吃清炒南瓜的片段了。吃的哪里是蔬菜啊,一口一声脆,一口便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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