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2期“忧”专题活动。
晚上7点左右，正值火锅店里用餐高峰期，基本上座无虚席，穿着围裙的服务员在不停地来来回回上菜，吆喝声四起。每桌的火锅都咕嘟咕嘟冒着泡，现切牛肉在翻腾的辣油锅底里上上下下，泛起一阵带着肉香的雾气。
李琳坐在最靠里的方桌边，靠着软沙发的靠背，双手不停地在手机上滑动。其实没有人聊天，只是为了缓解尴尬。
昨天收到好久没有联系过的同学突然的私信，说是一帮小学同学策划了一个同学聚会，问李琳有没有空参加。
小学同学聚会？李琳当时差点就把刚喝进嘴里的奶茶给喷了出来，怎么会有人组织小学同学聚会啊！再不济也应该是高中同学聚会吧？小说里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吗？
“我就不去了吧。”李琳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发过去这么一句话。
比起什么小学同学聚会，李琳更期待的是高中同学聚会，少女时期那段恣意昂然的青春仿佛发生在昨天。但是自2013年高中毕业至今快10年了，她都没有收到过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李琳不是没想过可能举办了聚会但是没有邀请她的情况，毕竟高中时代的她太不起眼了，类似于青春剧里没有名字的小群演，用平凡衬托着主角的轰轰烈烈。
“去吧，好歹你是班长，同学聚会你不来怎么像样？”
手机屏幕里又跳出老同学的新讯息，李琳只看了一眼，心跳就仿佛停顿了一下。
好汉不提当年勇，李琳都快要忘了，那曾是自己的黄金时代。
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外貌焦虑，性格大大咧咧，武力值爆表，会跟女同学一起把调皮捣蛋的男同学拉到女厕所一顿暴打。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不管是单元测试还是期中期末，她总能把一张又一张优秀学生奖领回家。她还连续蝉联了四年班长，还是校纪检委员会的成员，每个晨读她都会和纪检员挨个班检查纪律和卫生。
“别人家的孩子”、“风云人物”，李琳也曾有过这样子的称号。
“而且就在xx大道的鲜牛肉火锅店，我记得你就住xx大道那附近吧，反正年底没事，就来聚一下嘛～”
老同学还在屏幕那端规劝，李琳沉思了好一会，才缓缓答复:
“好吧。”
李琳到底还是答应了，那一刻，她既兴奋又害怕。兴奋地是可以见一见十几年未曾碰面的老同学，害怕地是，自己并没有延续小学的辉煌走上人生巅峰。
“你要吃什么？”坐在旁边的同学把菜单递给李琳，李琳这才从回忆里缓过神来。
“我不挑食，你们点就好了。”说着就把菜单又推了回去。
这个时候，同学都已经陆陆续续入座了。李琳不好意思再假装手机里有回复不过来的消息，只能一杯又一杯的喝桌上免费提供的大麦茶，眼睛滴溜溜转着，打量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坐在对面的是左恒吧，李琳猜想，那张脸好像和小时候没有很大区别，除了腮帮上的肉更多了一点，简直就是等比例长大嘛，额，好像身高并没有随着年龄而拔高，只是往横向发展。
左手边的是双胞胎尹雪琴和尹雪莲吧，还是好瘦啊，区分她们好像不用再仔细听声音了，从面部就能辨别了。
斜对面那个是315吧，李琳想起这个绰号就忍不住嘴角上扬，谐音梗果然永不过时。
和315一起低头说话的那个又黑又壮的男的，应该是赵立新吧，小时候白白胖胖像个小正太，怎么一眨眼就壮得像一堵墙了。
……
李琳一个一个看过去，感觉像是在做梦，人声鼎沸的火锅店好像变成了书声琅琅的教室，大家还都是十来岁的模样，端坐在课桌前，拿着课本一字一句得读诵。
直到有人问了一句:“班长呢，最近在干嘛？”
李琳的梦境才破碎，眼前铜锅的烟雾里，现实缓缓拉开帷幕。
“朝九晚六的打工人呗，还能干嘛！”
“那薪水一定很高吧！”
……果然，聚会总是逃不开这个话题。李琳夹起一块牛肉往自己的小铜锅里放，看着牛肉沉没下去，思考该怎么回答。朝九晚六的打工人，薪水能有多高呢？大家其实心知肚明，只是想亲口听她承认吧，承认当年叱咤风云的小班长，如今也不过是社会的小蝼蚁。
旁边尹雪琴先出声了，“再高能有申老板高，自己开那么大的服装超市，同学聚会还要搞aa。这顿饭钱申老板就付了吧。”
“诶，员工工资都快要付不起喽，哪有钱啊！”
“哈哈哈哈！谁信啊！”几乎是异口同声，李琳的声音也混杂在里面。
聊天依然还在继续，只是李琳兴致缺缺。
虽然她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平凡普通和无所作为，然而面对着事业有成能说会道的同伴，还是不免觉得失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古话是这么说的吧？小班长沦为卑微打工人，调皮捣蛋的差学生却逆袭开店当老板。人生真的处处是讽刺。
“吃完饭要不要再去唱k？”有人提议。
“好啊，可以啊！”大多数人都表示同意，李琳却盯着一桌狼藉发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就不去了，晚上家里有门禁。”
一阵哄堂大笑，也难怪，二十七八岁的人了，还有门禁，谁听了不得嘲笑一下。
李琳看着那一张张笑开颜的脸，突然也笑了。她在忧虑些什么呢？今天和十几年前有什么不同呢？十来岁的孩子不聊漫画不聊考试不聊梦想聊什么呢？二三十岁的时候不聊事业不聊金钱聊什么呢？今夜过后，大家总归还是各奔东西，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说不定这只是一场梦，自己只是还没有醒过来而已。
李琳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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