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第八任皇帝汉昭帝刘弗陵英年早逝,没有儿子,他的兄长刘据、刘闳、刘旦、刘髆也已去世,广陵王刘胥虽还在健在,但因行为悖逆、不合礼法而不适宜继任帝位,于是,继任皇帝这个天大的馅饼便砸到了刘髆的儿子刘贺头上。
然而,刘贺继承帝位不到一个月,又被霍光拉下马。那么,霍光既已辅立刘贺为帝,又为何急匆匆地把他拉下马?
相关的史书都说,霍光之所以把刘贺拉下马,主要是因为刘贺荒淫无度、行为昏乱,“恐危社稷”。
但值得注意的是,关于刘贺的荒唐事,史书中大多是以某人口述或奏章呈现,而非采用事实叙述的方式。这是很有问题的,因为人言可畏,口述或奏章都可能带有极强的主观性,甚至还有可能是谎言、诬陷之言;同时,史书以某人口述或奏章呈现刘贺的荒唐事,也说明了相关的史家对刘贺所谓荒唐事的真实性持保留态度。
关于刘贺的荒唐事,最集中的展现是当时的丞相杨敞写给上官皇太后的奏书。在这份奏书中,杨敞罗列了刘贺的七宗荒唐事。
1、刘贺在受诏书前往长安主持汉昭帝丧葬之礼时,并无悲哀之心,废弃礼义,在路上不肯吃素,还派随从官员掳掠女子,用有帘幕遮蔽的车运载,在沿途驿站陪宿。到长安后,刘贺被立为皇太子,仍经常私下派人购买鸡、猪肉食用。
2、刘贺接受皇帝印玺,回到住处,打开印玺后就不再封存,还派侍从手持皇帝符节前去召引昌邑国的侍从官、车马官、官奴仆等二百余人,与他们一起居住在宫禁之内,肆意游戏娱乐。
3、汉昭帝的灵柩还停在前殿,刘贺搬来乐器,让昌邑国善于歌舞的艺人入宫击鼓,吹拉弹唱,演戏取乐;又调来泰一祭坛和宗庙的歌舞艺人,遍奏各种乐曲。
4、刘贺驾着天子车驾,在北宫、桂宫等处往来奔驰,并玩猪、斗虎,擅自调用皇太后乘坐的小马车,命官奴仆骑乘,在后宫中游戏。
5、刘贺在宫中与一个叫蒙的宫女等淫乱,还下诏说:“有敢泄漏此事者腰斩!”6、刘贺取朝廷赐予诸侯王、列侯、二千石官员的绶带及黑色、黄色绶带,赏给昌邑国郎官,及被免除奴仆身分的人佩带,将皇家仓库中的金钱、刀剑、玉器、彩色丝织品等赏给与其一起游戏的人。
7、刘贺与侍从官、奴仆彻夜狂饮,酒醉沉迷,在温室殿设下隆重的九宾大礼,于夜晚单独接见其姐夫昌邑关内侯,尚未举行祭祀宗庙的大礼,就颁发正式诏书,派使者携带皇帝符节,以三牲大礼前往祭祀其父昌邑哀王的陵庙,还自称“嗣子皇帝”。
杨敞最后说,刘贺即位以来二十七天,荒淫昏乱,失去了帝王的礼义,败坏了大汉的制度。这样下去,恐怕将危害国家,使天下不安。所以与博士官商议,一致认为应当废黜刘贺。
实际上,如果我们认真看杨敞所罗列的刘贺七宗罪,就会发现刘贺所谓的七宗罪其实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更非十恶不赦。我们甚至可以说,只要是个人,当了皇帝,几乎都会如刘贺这么干。比如飙车、养虎、祭祀等,当初汉文帝在接任帝位时,不也曾经干过?
那么为何汉文帝干得,刘贺就干不得呢?我认为,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刘贺有没有干了以上七宗罪,而在于刘贺过于激进,无法像汉文帝那样韬光养晦。
当初,汉文帝获知自己被确立为皇帝人选后,表现得小心翼翼,多次派人往还长安探听消息,以确保万无一失;等他被确立为皇帝后,除了让自己人负责警卫外,并不急于封赏他们,而是对周勃、陈平等一众功勋大臣毕恭毕敬、优先封赏。
我们再看刘贺。刘贺获知自己被选为皇帝继承人后,马上便火急火燎地赶往长安,途中累死了许多马匹;等刘贺被确立为皇帝后,又迫不及待地大肆封赏自己人(即原昌邑官员),而对霍光等权臣却不理不睬。
对此,龚遂和张敞等多次上书劝谏。龚遂对刘贺说,陛下应该选拔先帝大臣的子孙,作为陛下身边的亲信侍从。如若总是不忍抛开昌邑国的故旧,信任并重用那些人,必有祸事。张敞也说:“孝昭皇帝早崩无嗣,大臣忧惧,选贤圣承宗庙,东迎之日,唯恐属车之行迟。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倾耳,观化听风。国辅大臣未褒,而昌邑小辇先迁,此过之大者也。”
然而,刘贺对龚遂和张敞等人劝谏甚至警告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这就不能不引起霍光的警惕。史书说,大将军霍光见此情景,忧愁烦恼。
霍光是否忧国忧民我们且不说他,但霍光烦恼却是肯定的。因为他原本以为,刘贺再怎么整,也不敢不把他霍光放在眼里。至少,刘贺应该像当年汉文帝对待周勃、陈平那样对待自己。然而,事实说明霍光是一厢情愿,想多了,他把刘贺拥立为皇帝,是在作茧自缚。
于是,烦恼的霍光便单独去找亲信旧部、大司农田延年询问对策。田延年说,将军身为国家柱石,既然认为此人不行,何不禀告太后,改选贤明的人来拥立呢?于是,霍光命田延年兼任给事中,与车骑将军张安世(也是霍光的亲信)秘密谋划废黜刘贺。
总之,霍光就像是一个掌控权力魔棒的魔术师,他能迅速把刘贺捧上天,也能迅速把刘贺下来。刘贺被废,并非因为荒淫无道,而是因为他触怒了权臣霍光,是缘于权力的争夺。几年前,南昌西汉海昏侯墓考古发掘的成果,也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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