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战之殇

作者: 三石三味 | 来源:发表于2017-01-25 21:12 被阅读49次

    止战之殇

    刺眼的阳光静谧的普照,远处尘土飞扬,叫嚣的马蹄声踏着刀光剑影飞驰而去。只剩下一色的寂静,蔓延在狼烟四起的尽头。浑然天成的城墙安然屹立,气势如虹的守将们平静的望着远处,布满烟灰的双眸清澈而有力,他们一直这么守着,大概已经几个月了。还要再守多久,没人说得清。

    高高悬起的栈桥,血淋淋的挂着,分外狰狞,向着不安分的远方宣战,像是祭奠早已逝去的不羁。城墙底下,几株鸢尾花迎着劲风傲然挺立,颤动的躯干仿若跳动的心脏。

    时令已过大暑,日子自是一天比一天炎热。人们趁着大清早太阳还没现身赶到集市上置办好几天的柴盐米醋。

    城内,熙熙攘攘的百姓过得倒也自在。鱼贩顺哥儿照旧咧开一口健康的牙齿砍价:“这都是今儿个一大早我们收上来的,多新鲜呐,这价儿您一点儿也不亏,您说是不是?”老汉眯缝起满是鱼尾纹的小眼,微微的点了点头,蜷缩着从一块破布里掏出些碎银子,慢慢地递给了顺哥儿。“你那张嘴,我看呐,比你那鳝鱼还滑呢。”顺哥儿又重新咧开那排健康的牙齿。不大的街市,硬是塞满了不下上百个铺位:走街串巷的货郎老王身前挂一个鼓囊囊的褡裢,耷拉眉下一对小眼睛闪着光,机敏的转来转去,视线总也离不开他那辆不破不久的独轮车。什么精巧的手工绣,涂满山水的折扇,姑娘们钟爱的胭脂粉,琉璃制的鼻烟壶,成堆的虎头鞋,全歪七竖八的这么放着,他也懒得整理,反正早晚也得被那些个像见了金元宝似的大人孩子给弄乱。老王立在那座古老的桥上,嘴上应着价儿,心绪早飞回了他常去的大西北。我真担心这座老桥会突然在某个时刻伴随一声巨响倒下去;百年老店一个连一个,昂首挺立,伙计只好也挪到了街边上使劲的吆喝,好像也怕老祖宗的噱头有一天唱不下去了那该如何是好。飘着茉莉香的茶社里,横七竖八拼凑了这么多人,衣着光鲜的商贾,体恤民情的官员,歇脚的赶路者,哦,还有梳洗的油光锃亮的小知识分子----他们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喝茶。茶博士熟练地游走在客人中间,添茶加水,忙的不亦乐乎。讨论点街头巷尾的鸡毛蒜皮,骂几句腌臜的世道,喝几口苦涩的热茶,一上午也就被他们轻易打发了。“什么龌龊的国事还轮不到我这市井小人品头论足。”他们暗暗想到。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似乎更加吵闹了。

    未等分辨,一屋子的人都蜂拥而去(他们喜欢看这种难得的热闹),循着声音,深褐色的城墙下密密麻麻围了几圈人,推挤着往前凑。“她一定是跑了很远的路才来到咱们这儿的.”;“可是,现在战事连连,将军是断然不会轻易让她进来的。”“嗨,咱们就别操这份闲心了,将军自会理会。”正说着,急匆匆跑来几名兵卒,拨开人群,径直向那妇人走去。兵卒大略看了看她:十八九岁光景,虽然身形已明显的消瘦,但还是处处散发着姣好的令人遐想的气质。“想必她是饿晕了吧,”一名胖乎乎的圆脸说,带着些许不经意的怜悯。“不过从这一身华丽的装束上看必不是一般人家,咱们还是禀报将军吧。”另一位尖嘴守兵说完便与圆脸又急匆匆的小跑回去交差了。

    阳光这个时候也显得疲惫了很多,透过火一样的晚霞懒洋洋的打在城墙的西边,折射出一道分明的线。恰巧映照在那少女身上,却更显得她婀娜多姿了。

    街角的尽头远远的传来一阵嘹亮的马嘶声,紧接着伴随轰隆隆的巨响,从尘土掩映中杀出一匹白雪样战马,如风般刹那间便奔到少女跟前。从马上跳下一白衣少年,转过脸,生的清秀面容,棱角分明,大气之中不失委婉。眉宇浓密,自然流露出一种风流。眼神忧郁,天生一般倜傥。他俯身过去,轻轻地把少女的脸扶起来,定睛看时:粉面桃花,如脂般的脸颊上楚楚动人镶着樱桃小口。顾盼流离的单凤眼,衬着细长的柳眉分外多情。少年忍不住叹了口气,缓缓的将她扶上了自己的马车,搀扶着少女一同离去了。

    紫檀焚香悠悠然升起来,旋转,升腾,像欢快的精灵,穿过枣木色的壁橱,跳过明净的茶几,来到少女的身上,层层环绕,渗透。少女均匀的呼吸舞动着他起伏的灵魂,在宁静的厢房里一同造就出夏日里最温馨的情节。他静静地望着她,像注视一汪绿水,波澜不惊。少女翻了一个身,微微睁开双眼,来回打量这陌生的世界。她忽然瞥见了他,惊了一下,猛的坐了起来。少年也惊慌失色,这才注意到她已经醒了,忙乱中眼神四下里摸索,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在自己家中竟然也变得不自在起来。他呆呆的站在床前,自觉地离她将近有两米远。少女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说道“是你救了我?”他稍作镇定,压低嗓门,回答道“饿,对,是百姓在城门发现你昏倒在那里,我才赶过去的。”少女欠了欠身,“哦,原来是这样啊,真该好好谢谢你。”少年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走进了一步,“你还是先躺下多休息会吧,我已经吩咐厨房给你备好了饭菜,待会差人过来请你。”少女“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她仔细的观察了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一袭白袍,英气逼人,不知怎的,却让她感受出了一种淡淡的忧愁。“您太客气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了,叫我希儿就好了”。“恩,希儿,叫我麟儿吧!”说完,快步走了出去。希儿久久的望着麟儿离开的方向,出了好一会儿神。

    慢吞吞的太阳终于安稳的卸下了一天的重担,悄悄回去交差了。希儿跟随着侍女来到正厅:一色的深褐枣木充满了整个屋子,锦鳞风月式样的雕琢随处可见,裘绒幔帐垂在厚重的红毯上;中间摆放亮彩八角仙桌。希儿全然没有理会,只管迎上去和麟儿打着招呼。

    自那以后,他们整天都黏在一起,彼此仿佛是同一个人似的。一起骑着马追逐飞舞的蝴蝶,一起在湿漉漉的田野里捉青蛙,一起撑着油纸伞漫步在泥泞的乡间田地,一起攀爬到绝壁边只为看那一枝腊梅的怒放。城墙下的鸢尾花,希儿好像格外喜欢。得空,她便要来城墙上逛几圈,每每望着无尽的远方出神。

    时光荏苒,三个年头已然从指尖滑落。希儿院中的鸽子也已经养的很健硕了。平静的天空因为没有硝烟的侵染而显得那么明净透亮。守城的将士们低声说着悄悄话,布满血丝的双眼出卖了他----他们昨晚上肯定大肆吃酒划拳,没有好好休息。此刻他们意兴阑珊,迷迷糊糊,既呆滞又滑稽的从眼角的余光里间断的看几次据城门几里远的地方。城墙底下的鸢尾花,迎着劲风耷拉着脑袋,傻傻的沉默。而街市的百姓却热闹更胜以前。拥挤的人群,来回撞击,没头苍蝇般四处推搡。于是不如寻一处安静的驿所,趴在二楼雅间的窗前,将这群可爱的人们收入眼中:甘醇的米酒刚打出来,冒着可人的热气,悠悠然从深深的酒巷里飘来。裹扮结实的农家大哥则抱一块刚烤好的甜芋,拣一张干净的凳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关公战秦琼。“各位街坊邻里过来瞧瞧啦,新鲜的鲤鱼啊,正宗的淡水鱼哩,晚一步就卖完了。”顺哥儿挽起湿嗒嗒的袖子,伸手从箩筐里抓出几条肥硕的鲤鱼,使劲的在空中晃动了几下,便又重新扔回水里面了。远处的老桥好像显得比前些日子矮了不少,周围阴森森全是新建的庭院楼台,直直的矗立着,把个不大不小的老桥生生的比下去。货郎自是陶醉在自己的生意里,扯着喉咙叫卖从西域带来的新鲜玩意儿。李记茶铺还是那么嘈杂,淳朴的店家招待着茶水,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一边应承着客官,一边用柔软的毛巾抹一把脖子上淌下来的汗水,便又快步奔向他的上帝去了。

    这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城门口下围满了百姓,好像在看墙上新贴的什么东西。这时,贴告示的小兵从人群中钻出来,清了清嗓子,喊道:“将军中秋节那日要迎娶希儿姑娘,届时在城内大摆筵席,张灯结彩,夜晚更是有通宵夜市期待与大家共同庆贺。”百姓听后一片沸腾,奔走相告,嘴里还直叫着什么天赐良缘,美女配英雄。那景象真是比自家女儿出嫁都热闹几分。

    这边希儿正带着侍女慢悠悠的在后花园欣赏菊花,一朵朵,金灿灿,怒放着,盛开着,冲着萧瑟愈发热烈。希儿凑了过去,捧起一朵,深吸了口气,说:“多么有生气的灵魂,就这样,独自突兀的开放,静静地,该多好。只怕,这样好的花,再也看不到了。”她坐了好久才起身离去,神思恍然的来到她常去的鸽舍。侍女们以为她着了魔了,都忙劝她早些回房休息,但她执意不肯。侍女们就这样看着她抓起一只鸽子,喃喃自语道:“其实你本来就是只信鸽”。说完,两手一松将那鸟放飞了。

    明天就是大喜之日,城内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气氛。将军的府邸更是红毯铺地,里外张罗,大红灯笼挂满了整个院落。将军府的家丁仆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喜气洋洋的婚庆乐曲在一旁鼓着劲的弹唱,憋红了脸极尽所能,震耳之余如同久违的战场上的擂鼓呐喊顿时将场面推向了高潮。兴高采烈的麟儿站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瞅瞅,不时问问身后的丫鬟,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逗得侍女们前仰后合。

    月圆夜,城外寂静的一点风也没有,远处斑驳的树影偶尔会晃动几下,就连墙根下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的蟋蟀都成了男高音,清脆的叫声显得那么唐突而刺耳。还是那几簇鸢尾花耐得住,蜷缩在黑影里,偷偷地吮吸夜晚的甘露,只管自己享乐去了。

    庭院里,麟儿早已喝的酩酊大醉,东倒西歪的还要给别人敬酒。平时的王侯家的公子哥儿也忙趁这个时候拿他打趣,非要给他灌酒,只闹到将近午夜时分众人才渐渐散去。随身丫鬟搀扶着将军歪歪斜斜好不容易送到了洞房。再威武的麟儿这会儿怕也经不起这般折腾了,一头扎在床上便昏昏睡去。一旁的希儿略带生气的喊他:“相公,麟儿,醒醒啊,你还没揭盖头呢?”但是任凭她怎么扯,怎么喊,麟儿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像个死人般。

    月光狡黠的照在城门上,稀稀疏疏几个守城的士兵,满脸笑容,正互相抱在一起开怀畅饮呢。

    “快去看那,城门那边要放烟火了”,茶铺的李老板兴冲冲的跑进茶社,抢着将消息告诉了大家。谁承想大家几日前便早得知了消息,一听还真有这事,三步并作两步纷纷往外冲。李掌柜也来不及收账,匆匆交待几句便也随人群一路来到了城门前。“大家注意安全,尽量躲远点,今夜是将军大喜之日,万事还是小心为好。”市民们也都嘴里附和着。顺哥儿拨开前面的几个,露出个黝黑发亮的脑袋,裂开那排健康的牙齿,“我说兵哥哥啊,您就快放吧,我们这几天可全等着呢,生意都没心思做了,您就可怜可怜。”一席话把大家捎带几位差人都说乐了。官兵们熟练地排好烟花,领队喊了口号,大家同时将火慢慢靠近烟火芯,一阵青烟后,“嗖”地一声,几十筒各式各样的烟花像撒欢的野兔齐刷刷直冲霄汉。过了大概那么几秒钟时间,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巨响,一个个漂亮的花朵、图案、字样,在漆黑的夜空肆无忌惮的炸开,映红了半边天际。大家伸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烟花绽放的方向,大呼过瘾。

    就在这时,城门外一大队兵马早已远远地隐匿在齐腰深的沟壑里。主帅一动不动的凝望着烟花四起的地方,缓缓伸出右手,指向这座还沉浸在狂欢中的城市,一道优美的弧线滑落--“杀”,一座城,几万人,连同牲畜的命运都被定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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