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的矫情。
我在离开家的第582天,偶然看了一部小成本电影
再见十八班。
这是一部软科幻,很软的那种,始于一封来自未来的信。
我没有未来的信。
但我想到了不是很遥远却开始逐渐模糊的高中三年,人总是这样,或者我总是这样,越是长大,越是淡忘,从很久不曾闪动的头像,到名字,到模样,空间把我们拉的好远好远,时间线又把我们各自变得如此陌生。
我努力在辗转难眠的夜,去捕捉,去回忆那些过去的零星。
这才发现,我并没有在十六七岁最好的年纪留下什么可以回味的物件,没有日记,没有欢喜,所有的画面都仅仅存在于脑海的碎片,一闪即逝,即使我此刻努力去抽丝剥茧,却发现我已经无法琢磨那些情感,那些人,那些事。
班主任
我的班主任,一个中年男人,头发稀疏,已经半秃,好像教师到了他这个年纪,都不在有年轻的激情,而是会选择对学生放手,对自己放纵。
老实说,他并没有大恩于我,也没有大恶于我,相处也是无事,他给了我们最大的自由,给了自己最大的解脱。
比如,能溜走的时候,他一定不会来陪你上自习,他脚上那双凉拖陪伴他走过了无数春夏秋冬,我一方面不喜他那种丧失激情完成任务混日子的教学状态,一方面又欣赏他那种人到中年自娱自乐潇洒不羁的态度。
管你妈的,爱学不学,老子开心就好。
他是那所百年名校的老油条,他对那些冰冷死板的条条框框,偶尔也会像年轻的少年一样表现出叛逆,但有时也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所以他很多时候选择了折中,打架也好,抽烟也好,早恋也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要被逮到。
他不止一次的认为我和丑丑在耍朋友,其实我们只是互相嫌弃,反而显得亲昵,结果是我们班地下恋情满地开花,他几乎没一个摸准的,去年回学校见他,给他揭秘当年和如今的的那些爱情故事,他坐在办公室一拍大腿,脸上一会儿是老子料事如神的笃定,我就知道他们当时有事,一会儿又是惊诧,他俩居然是一对,一会儿又是叹息,我觉得这俩人不合适。
毕业后大家和他吃饭,他延续了高一军训时就给我们定下的规矩:谁要是高中谈恋爱,毕业喝酒自罚三杯;结果那天我莫名其妙的喝了六杯,其实我没谈恋爱,这是我的遗憾,但我想和他喝,结果三杯下肚他说没看见,三杯又三杯,微醺,无后悔。
宿舍
我高中几乎没有住过寝室,徘徊于回家,寄宿家庭,和出租屋之间,只是偶尔会在学校的宿舍度过午后,那可能是我与大家距离最近的时候。
那是个青春荷尔蒙爆棚的房间,我们聊姑娘,聊女优,聊幻想,聊意淫,每个人都像植物一样一点一点生长,每个人又都像禽兽一样下体膨胀。
有一次,我们通过非法手段搞来了手机,搞来了难得的外卖,那是我们学校外特有的一种面,有乐面,又名脚臭面,因为闻起来真的有一股陈年汗脚的味道。
那是个明媚的午后,我们关上门,我们点燃了烟,房间里烟雾升腾,房间里脚气弥漫,日光被烟雾折射而变得昏黄,洒落在每个人乌黑的碎发上,七八个男人,偷偷摸摸挤在一个房间,狼吞虎咽,偶尔停下笑骂,偶尔夺过他人碗里的一个蛋花,不吸毒,不传销,不邪教,仅仅是改善一次难得的伙食,换取一次干坏事的愉悦(学校不让外卖),好像那不再是几块钱一碗的破面,是龙肉,是仙蟠,是姑娘。
爱情
在那所苍木环绕的百年名校,每天最疯狂的时刻大概是饭点,是食堂,人流是不知疲惫的千军万马,奔跑是十八般武艺飞檐走壁,那些体育最差的,往往跑得最快;那些上课睡觉的,已经在倒数57秒的时候悄悄掏出了饭盒;还有谈恋爱的,已经含情脉脉的望向了远方。
我每天穿插于这样的兵荒马乱,不止一次错觉自己来到了某个古老的战场,陌生的人流常常会把我撞得失去了方向,可我还是要去食堂,有时我只是为了去买一个馒头,有时我只是为了去呼吸除了印刷纸外的氧气,有时我只是为了去看看那些一闪而过的美丽长发。
可我没有遇到美丽的长发,现在想来那年的我是那么平常,十六七岁,糟糕的眼镜,糟糕的发型,糟糕的牙套和糟糕的粉刺,限制了我所有的张扬,所有的天马行空,所有的肆无忌惮,这些都被我储藏在了罐子里,无数的罐子,在我离开了行政班,在我离开了这个城市后一点一点支离,一点一点破碎。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不会再夜间目送她背影远去,我不会错过隔壁班的那个姑娘,我不会宿舍楼下的镜子前低下脑袋,可时光不会重来。
偶尔午夜梦回,发现其实我在高中遇到了好多美丽长发,又错过了好多美丽长发,好多的故事都曾在我眼前,短暂沉浮,然后消逝,像划破夜空的流星,璀璨了我十六七岁的青春,可我并没抓住,最终黯淡,多遗憾。
那时我挣扎于A等生的成绩线上,一个不留神就会人仰马翻,万劫不复,以至于在学习上我并不是多么出人头地,卡在中间,模棱两可的优秀,没什么人会来问我习题,我的存在感因此再一次降低,却经常自我感觉良好,一时回想我为什么会感觉良好,却已经找不到缘由,找不到情感。但我还是也要感谢当年的那个自己,留下许多好习惯,自省,理智,慎独,这些好的品质甚至可以追溯到初中;我同样感谢当年那些被自己藏起来的罐子,如今他们都已经散发了微光。
我在离开行政班前,那时一六年的二月,高三上半学期已经进入尾声,在两周的思考后,我决定放弃高考,出国,而接下来的半年我将被调整到一个十几人的独立英文班,离开之前的那个集体。
离开前,班里开展了活动,我第一次报了节目,是一首歌,白兰鸽巡游记,那可能是我第一次正式的为班里做点什么,报节目顶数。
我将不顾一切的来到这地方
放眼望去一路春光不再平凡
时光穿梭如水一般
昨天的路已经很远
拍毕业照的时候,我回到了原班,对我来说,有一点格格不入了,我们不再是零散的细胞,而逐渐分散成了组织,就像我们不在是一样的嫩芽,有的会长成仙人花,有的会变成了格桑。
我知道这是代价,选择了什么,可能就要失去什么,放弃什么,生活就这样。
相机最后按下快门,照片定格了那六十几人的笑脸,或微笑,或严肃,或看向缥缈的远方,我知道那可能是接下来几十年,人数最齐的一次了。
我停下了笔,脑海里还是当年那个蠢蠢欲动的少年,那个可爱的傻逼。
我多想在傻逼一次,可我回不去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