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甜食党,我对甜点的抵抗力非常低下。然而到了枫叶国,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西式“甜”点,总结起来,无论其长得如何诱人,吃起来都可以用三个字来评价:非常甜。可能是因为加拿大多寒冷冰雪的气候,唯有一块甜美之极的点心配上一块浓郁苦涩的咖啡,才能唤醒人们的味蕾和鼻子,去渐渐适应姜黄色的灯光,室内的温暖,让一天的疲倦随着奇趣见闻充溢了一家小小的咖啡馆。
为了寻觅到符合我心意的点心,我尝试了很多品种,柔软湿润的马芬,酥松可口的曲奇,浓郁细腻的布朗尼,各种口味的水果派...但最后都因为甜度太高,我放弃了和它们建立长久关系的愿望。然而某一天,我在图书馆楼下的咖啡馆里,偶遇了一块其貌不扬的点心。它是三角形的,表面粗糙,我在心里吐槽怎么长得像块石头,结果它英文名scone还真的挺像stone的胞弟。
是一块柠檬蓝莓口味的司康,一口咬下去,首先感觉到的是类似于饼干的酥脆口感,然而吃到中心,却又是柔软的蛋糕体。一粒粒蓝莓镶嵌其中,混着淡淡的柠檬清新,味甜而不腻,一块能吃上很久很久。
不知为何,我从此就喜欢上了啃着一块司康,丢下手上的书本,不做任何事情发一会儿呆。
我一直没有想过我对司康的偏爱是什么,它或许在许多人感觉中并没有多么惊艳的口感,也没有像纸杯蛋糕那样明艳动人的外表。但或许是因为耐咀嚼,牵动了大脑兴奋的神经,也或许还是糖分引发了多巴胺的释放。
然而有一天,当我啃着司康发呆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另一种点心,它的名字也很奇特,金刚齐,那是一种苗正根红的中国点心。
金刚齐,这个名字简直是霸气侧漏了,不似包子馒头这般朴素。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家乡县城那个有些拥挤却很热闹的巷子口,一家小小的点心店,内部有些昏暗的,但门口桌子上码放的一排排金刚齐确实黄亮铮铮的。奶奶很喜欢买金刚齐回来,喜欢叫它“刚齐子”,像是在呼唤一个人的小名。
记得奶奶第一次把一个金刚齐塞到我手上,我被它六芒星的外表所吸引。它不似包子馒头那样松软,那样一团和气;而是棱角分明。我掰开一个角吃掉,刚入口时觉得有点酥脆,但随即有是软软的甜甜的,越嚼越有味道,是一种自然的谷物的清甜和香气。一块金刚齐也能吃上好久,那六角星渐渐变成五角,四角...最后只剩下桌子上细细的碎渣。
司康与金刚齐原本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然而通过我的味觉判断与时空记忆,却强行将它们联系在一起。这两种点心都是外酥里软,究其历史,也都算是中西点心届的老前辈了。
司康的名字来源于苏格兰皇室加冕处一块历史悠久的石头,被称为司康之石,或者命运之石,它后来成为英式下午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金刚齐,也称京江脐。据说清初原为八角形状,因为当时满清统治者忌讳(八旗兵被吃掉),故被砍去两角,而成为现在的六角形。
司康的口味繁多,可以加苹果,葡萄干,蓝莓,蔓越莓,柠檬汁,也有咸味的只加黄油,还可以蘸果酱吃。金刚齐在我记忆中是原味儿和豆沙味的,但据说还有咸的,红糖的。
司康作为英式下午茶的点心,刚传入中国时,应该算是一种小资的稀罕物。张爱玲就是它的粉丝之一,叫它为司空,在《谈吃和画饼充饥》中写道:““香港中环近天星码头有一家青鸟咖啡馆,我进大学的时候每次上城都去买半打“司空”(scone),一种三角形小扁面包—源出中期英语schoonbrot,第二字略去,意即精致的面包。...这“司空”的确名下无虚,比蛋糕都细润,面粉颗粒小些,吃着更“面”些,但是轻清而不甜腻。” 而在速食加工产业发达的今天,欧美超市柜台上也不乏司康的身影。然而,在他们的生活中,咖啡馆和家庭烤箱边,或许才是品尝司康的好地方。
而金刚齐,没有能和包子饺子一样,代表中华美食跻身国际化的前列。它始终是慵懒随意地躺在某个城市老城区街头或巷子的圆桌上。晒着太阳,散发着香气,等候者老朋友和嘴馋的小朋友的到来。
有时候会想起那样的午后,奶奶提着一袋子金刚齐回来,我从中捞出一个六角星,一个一个角掰着吃。奶奶说她就知道买金刚齐一定不会出错。而我一边吃一边看的,曾经是一些故事书,后来是一堆复习资料,再后来是一块亮闪闪的手机屏幕,而现在,却是什么也不放的去回忆一下那样的好时光。
金刚齐,晋江脐,刚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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