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刷了复联3,大约是同步在读这本书的缘故,居然叫我深深的对灭霸的逻辑深以为是。就好似他对那个心爱的绿脸养女说的那样,女孩子记忆里的平静和安详不过伴随着朝不保夕的贫苦和饥饿,而在星球完成一半的减负之后,那才是真正安居乐业的生活。
大约会有人跳出来义正言辞的指责,没有人有权在未经他人同意的情况下,任意的决定他们的命运,生或死,贫穷或者富裕,战乱或是和平。然而,如果灭霸深知所谓地球文明的千年变迁,一句话就足够让人吃不下噎得慌。
没错,他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绝,甘愿背负杀人与轻贱生命的恶名,究其根本,避免的是同类之间的厮杀和屠戮。所以,他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避免让那些道貌岸然的绅士及君子,在情非得已的状况下,百般不情愿的双手沾血的情形发生。
好似严苛极端了一些。不过大家认真的回忆一下,所剩无几的历史常识里面,有多少人以正义之名,在资源匮乏的阶段,把已然潦倒的同胞,拖入到战乱的深渊。于是,当数以百万计的性命凋零在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上,然后用自己的骨血化作的氮磷氢钾来回复土地的肥力。等到厮杀临近尾声,人民疲于奔命,最终选择在凋零的世间休养生息,土壤也从之前数百年盘剥而导致的养分流失状态里回复过来,成为滋养天地万物的力量源泉。
是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谁不是因为资源的混乱而成为领袖,谁又不是从潦倒和战乱中登上巅峰。
这样看来,人们似乎可以对眼下和自然界之间的供需矛盾稍微心平气和一点。没错啊,诚如中国人一贯的精神来说,否到极处必然泰来,山穷水尽定有柳暗花明。人类社会先天似乎就有一种本事,可以用最为险恶以及蛮荒的方式,来野蛮的打断某些矛盾,然后再以冠冕堂皇的说辞堆砌出道德文章。反正没有人在意历史迭代的牺牲品到底有多少不甘心,毕竟,时间的走向掌握在活人的手里。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理想和幸运的吗?
于是,我不得不想要援引贾雷德·戴蒙德先生笔下的复活节岛的故事。
而这则故事,来自于他灰暗又消极的《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的著作。
很久以前,我似乎从某本猎奇的读物里看到,复活节岛上庞大的人像来自地外文明的指引。后来才意识到,但凡狭隘知识无法理性解读的东西,一概认为是外星人的作品,实在是种粗暴又武断的结论。
贾雷德戴蒙德先生的推理显得非常有说服力。
很多年前,复活节岛上有若干姓氏为核心的部落,他们共享这个布满参天大树以及丰富资源的岛屿,一开始肯定是安居乐业的。因为岛上太多的痕迹证明了他们之间的美好时光,包括货物的交易,包括资源的互换,包括领地的权限。譬如,因为他们热衷于用巨大的人像来表达酋长的威仪,于是出产完美石料的地界会为大家供应石材,而善于制造工具的则提供雕琢石材的利器。运送石像的巨大滚木和牢固树皮绳则来自不同地方的树木。
当岛上的人越来越多,大树被砍伐殆尽,水土流失而无法耕耘,资源渐渐濒临耗尽的边缘,岛民的美好时光随之消失。可怕的是,当树木没有了,土地无法耕种,动物也没有了,部落间最后连仗都打不起来,只剩下凋零等死。戴蒙德先生提出了一个问题,一个让人稍微想一下就觉得毛骨悚然的问题。
他问,岛民是怎样走向灭绝的?那个活到最后的人,是用怎样的心情,孤寂的待在没有一丝生机的岛上,对着大海,无力的等死。
因为自然资源的匮乏而导致社会消亡,不过是崩溃的一种原因而已。它用最直接的方式,证明了地球是如何报复它身上寄生物的狂妄无知和贪得无厌。
这种方式,对现代人而言,似乎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让人胆战心惊。毕竟,当地球越来越小,时间越来越短,一个复活节岛成为荒漠,总有另一片处女地等待人扬帆前往。美好的新世界就在眼前。
戴蒙德先生的刻薄怎么会放过这种天真无邪的念头。从某种程度来说,人类在很多时候就仿佛是传播污染物的病原体。即便是现代人乐此不疲的环保,也无非是用把这个地方的垃圾搬到那个地方的粗暴方式实现的。第一世界国家为了治理环境、净化河流,所有重污染的产业,譬如鼎鼎大名的造纸业,都搬到了人工低廉求生欲强的第三世界国家。于是,看起来他们为第三世界国家带来了丰厚的工作机会,同时也带来要花费更多金钱资源才能换回来的洞天福地。
下意识的,想到我所在的这个城市,为了解决中心城区的问题,把化工或其他会造成污染的工厂搬去了郊县。后来,这些产业又随着城市定位的变化继续迁徙,终于远离了曾几何时的市民纠结。然而,污染真的就此得到了“治理”了吗?柬埔寨那可怕的主要河流,以及在污浊不堪的水浪里欢乐嬉戏的幼童。无言以对。
这似乎是摆脱贫困的过程中,人类无法躲避的阶段。英美法德也是从这样的阶段过来,并没有跳过今时今日第三世界国家的彷徨。可是,当第三世界国家也到了那个想要摆脱浓稠产业的时候,这些产业又要迁移到什么地方去呢?
还没有到这个阶段,第一世界的人们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奔走呼号。没错,世界变小会让单体社会因为资源问题而自我灭亡的几率降低。同时,也会让单一事件的影响力成几何级数扩大。当他们把会造成可怕后果的冶炼、化工以及其他产业一股脑儿的丢到遥不可及的地方去的时候,却发现以海产品为主要蛋白质获取的人们,体内的重金属已经足以剥夺他们繁衍后代的天份。
或许,这也是人类孤独待在食物链顶端的命运,每一层都积蓄小小的毒素,到了顶层当然是集大成者了。这是活该吗?这是咎由自取!
并不是没有努力的去做一些事情来改变。然而企业的本能是追逐利润,偏偏修复环境又要耗费惊人的投入。这是一种无法调和的矛盾,也是一种不得不面对的对抗。和这个类似的,还有“不拿白不拿,即便我不拿别人也会拿,所以不如我也拼命拿”的公有地悲剧,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许放空枪”投资殖民主义,还有“对我自己有利,对你和其他人都没好处”的理性恶行。
人类对地球的刻薄,短期内并不会对利润的享有者产生影响,而他们往往又懒于关心长期的问题。是的,政客说,他们往往只看未来90天的问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纵观人类历史,在政治制度复杂的人类社会,大家面对非亲非故的陌生人时,唯有法律才能确保道德准则的施行。道德准则只是诱发良善行为的首要条件,然而光有道德准则是远远不够的。
民主世界的法制在这时,却爆发出让人难堪的危机。以致于戴蒙德先生对幕府时代的日本,以及二战后的中国大为惊叹。前者用专制的方式遏制了森林的恶意砍伐,后者则用法律的规定控制了人口爆炸的危机。不用去过多的分析做法本身的善恶是非,但从结果来说,前者保护了日本的森林,后者促成了人口的平稳,实在是大大的功劳。
这是民主世界所无法理解的大刀阔斧,并有效的论证了强硬政府所能够起到的作用。
那么,会有用吗?在人权和物权的面前,更多时候,还是需要自觉自愿来做某些平衡。
效果如何,真是见仁见智了。
历史不会重复,重复的是人性。
这是无趣的结论,但是却真实的鲜血淋漓。
复活节岛的酋长和祭司一度靠标榜自己与神灵的关系来统治岛民。他们仰仗富足的资源来承诺农作物的丰收,巩固特权;借助宏伟的建筑和仪式来加强意识形态,感化民众。向人民征收余粮使这一切成为可能。然而,当承诺落空时,酋长和祭司的权利在1680年被军事领导人马他图阿所推翻。复活节岛完整复杂的社会在接连不断的内战中彻底崩溃。
复活节岛民推倒他们祖先的摩艾石像,让人联想到政局崩溃时俄国人和罗马尼亚人推倒斯大林与齐奥塞斯库石像的情景,岛民们就像俄国人和罗马尼亚人那样,长期以来一定对他们的领导人心存怨恨。
现代社会和过去社会一样,环境问题严重和人口过多引起政治危机,最终导致政府分崩离析。
于是,数不胜数的移民从分崩离析的第三世界国家一波波拥入第一世界时,第一世界国家的居民怎么能置身于事外呢?
想一想格陵兰加达农场的最终下场,生活在加达农场周围的维京人们一贫如洗,牲畜不是死光,就是被用来果腹。于是走投无路的维京人冲进富裕的加达农场,大肆劫掠。
因为,人民反正已一无所有,因此成为恐怖分子,或是支持、纵容恐怖主义。
天道好轮回的道理,真的不止在新浪微博的评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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