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1月27日,农历腊月二十五,星期三。
白琼琚拿着礼物望向车窗外的雪原。阳光很强,晃的她睁不开眼睛。她把手放在车窗上,不多时间车窗上就出现一个手掌。杨穆坐在琼琚旁边,看着琼琚体温融化的手掌。透过它,他看到了窗外,一片白茫茫。
也许这正是他们内心的写照。心里没底,一片茫然,谁知道这次回去会怎样?
“杨二哥,你说我们回去会怎样?”
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
“不知道。”
是啊,这谁又能知道呢。
车在颠簸中行进,两个人的心也七上八下地不定。
几个小时后,两人拎着礼品下了车。村口的小路延伸至远方,炊烟袅袅,一片安详。
杨穆猛地吸进一口气,可能是气太冷,激的他咳嗽了几声。
两人拿着东西走着,一路无话。冬天天冷,出来的人也不多,没有几个注意到他们。他们走到了岔路,向东是去杨穆家,向西是去白老爷家。
“杨二哥,你先回家看看。我也回去,然后一会儿你来找我。”
“嗯。”杨穆答应了下来,却没有向家的方向走。
他太了解父亲的性格了,父亲绝不会原谅自己做的事,他回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还是得回去,尽管他不太愿意。事情已经做了,逃避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沉一口气,大步向家里走去。到了大门前,他徘徊不前。进吗?不进吗?他拿捏不定。
房门开了,他忙定睛去看,一头花白的头发,一下让他认出这个人来。
“妈!”他叫的有些嘶哑。
远方的人循声看来,手里的铁盆摔在了地上。屋里闻声忙出来看看。
杨穆看在眼里,出来的是他哥。杨家老大也认出了弟弟,刚想说什么,却猛地被一股大力推开,他发现妈挤进了屋。
不多时,杨穆的母亲拎着一根烧火棍快步走来。
“妈!妈!您这是干啥?”老大在她身后叫道。
杨家母亲快步走到杨穆身边,只见她眼里噙着泪,举起烧火棍就打了下去。
杨穆忙躲开,边躲边叫道:“妈,我是老二啊!”
“我打的就是你!要不是你,你爸能死吗!”
“啥?”杨穆懵了。也不知是刚才那一棍打在了头上,还是听到了这个噩耗。
杨家妈猛地撇了烧火棍,蹲在地上痛哭。这么大,杨穆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如此哭法。所谓生不如死,不过如此。
杨穆忙跑进屋,寻了个遍,也不见父亲身影,却在南墙上看见一张黑白照片,依旧那么严肃、那么让人生畏。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有人管、有人打,谁知,短短半年,这样的人也不在了。哪怕他狠狠地打自己,狠狠地骂自己也好啊,可惜,不在了。他想笑,笑自己犯贱,没人打骂自己还不好吗?可是为什么他笑不出,反而伤心的不行?人啊,有时候说不明白自己所做的的事,也看不透真实的自己。
“爸是在你走的一个月后没的。当时他非得到白老爷家请罪,回去这病就一天比一天重了。”
杨家老大看见弟弟这样,也不忍心落井下石,只有说了实情。
这时候,杨家妈也回了屋,眼睛红红的,血丝清晰可见。
“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言落,杨家妈走回厨房,而杨穆再也抑制不了自己,泪如雨下。
为什么会这样?杨穆有了深深的悔意,如果当时自己不带琼琚走,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可是,哪有什么如果?
不多时,杨家妈端上来一碗面,面里还卧着个鸡蛋。
杨穆见了,心里仿佛千万蛀虫在咬。面掺着泪,吃下去,这个中滋味,难以忘怀。
杨穆放下筷子,跑了出去,一时没了人影儿。到最后,就只剩下他身后的脚印与远方的土墙。他举目四望,天地之间白茫茫,他的心也这样不知所措,茫然若失。
我该去哪?回家吗?可那个家还怎么回得去?杨穆不知道何去何从,他向后倾着身子,就势倒在雪地上,望着天。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雪花,洒在了他的脸上,冰凉一下,然后不再有感觉。
人啊,何尝不像这片片雪花。习惯了冷风与漠然下的晶莹美丽,却受不了人间的温情,哪怕是平凡的温度,暖心的话,也足以让它支离破碎。若巧遇眼眉,几番滋味,也可流作一丝热泪,再冷的心肠也有春回,再决绝的笃定也会后悔。
远方炊烟徐徐,夕阳西下,余辉映在他湿漉漉的脸上,泛起点点光芒。这光芒里,不知是雪花的凋零还是泪光的闪动,总之一切都过去了。
杨穆长叹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他累了,想要睡一会儿。在现实与虚无、希望与梦魇中,人总会陷落在一片荒芜里,无处寻觅,踽踽独行,如此一人生。
如果大家喜欢潇阳的文字,这里还有潇阳的武侠小说桃花扇哦。谢谢大家支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