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河流

        这个夏天的前半段一直很干燥，老家的河流露出了河床，长满了又高又密的我叫不出名儿的青草，这不禁让我怀疑它们本不属于这里，或是来自岸边或是随风来自很远的田垄旁，种子落入干燥的河底，在风里摇摆着发芽生长。

        那些飘走的乌云，像是又找到了回家的路，不经意间的聚集起来又下起了很多的雨水，水又流动了起来，几株露出水面的草，却让我对这条河流有了陌生感，因为印象里这并不是它原来的模样。

        我住的小城离老家并不远，大约20分钟的车程。每个周回家一两次看望父母和年幼的孩子，会感觉很幸运，孩子上幼儿园之前的照看都由父母代劳，自己和妻子便也轻松了许多。

        由于工作，所以基本晚上下班回家，吃过晚饭习惯出门溜达一圈，路边树的枝叶随风不急不缓的窸窣作响，叶子各自的摇着头，偶尔便会腾出个空隙来，露出眨眼的星星，各样的虫鸣声，从看不见的秸秆堆的角落里，植物的叶子上，微微亮的屋檐下，钻进耳朵里，一切都如流水般的宁静温和，像极了这生活，而它又像那条陌生的河流，让自己的心里有些惆怅和惶恐，缘于于事于人的改变。

        广场上乡亲大妈们舞的兴高采烈，她们的脸上除了岁月的印记，似乎一切照旧。此情此景，而大脑又被那些舞曲洗刷了好多遍，有时也觉的真的是一个快乐的夜晚。而那些大叔大爷们在这里是看不到的，只有在白天那昏昏欲睡的午后，他们才会出现在阴凉的地方，集结在一起，纳凉，下棋，找一个琐碎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而他们当年年轻时的容颜，早已模糊，仅停留在我还年幼时的岁月里。

        "来家了啊，"

        "嗯嗯，大爷你在凉快啊，"

        "是啊，"

        "那我走了啊，"

        "好嘞好嘞。"

        这样的对话，每次在我回家遇见村里人的时候，都会不厌其烦的重复发生，这极简单的对话，让自己感觉虽身处故乡，却躲不过那莫名的乡愁，有些情愫在某种意义上或许只属于一个人的事，而不分远近。

        晚上九点来钟，路上早已空无一人，偶尔会有人抽着烟从不远处经过，那烟头燃起的光亮，也慢慢的在狗叫声的黑夜里恍惚着走远。大部分的房子都灭了灯，等到天微亮的时候，便都纷纷起身。这里的人们依然遵从着早睡早起的生活方式，不知道从何开始，也看不到它会改变的迹象。

        这个夏天出奇的闷热，可能和去年比，也热不了多少，或许当身处其中，才会感觉最热的只有在当下，春末夏初的时候，冬季留存下来的尚未散去的微寒细霜，随着温度的提升，融化开来，滋润了越发翠绿的植被。这个时候整个人的状态是兴奋的，筋骨有了无束缚的要放飞的感觉。

        然而闷热的空气很快让你挣扎其中，兴趣全无，当某天去洗把脸，拧开水龙头，有些凉的水滑入到手里的时候，这感觉便像电流般的从手里蔓延到全身，涌上心头，这提醒你所欢喜的，所厌恶的上一个季节已离去，秋天来了。

        情绪看来真的很喜欢在你周遭改变的时候，频繁的登门拜访，敲响心门，进来做客，过段时间便会离去，房门关上，又安然的度过一季。而人从小到大，身边的改变，会让你的小屋再也容不下你的成长所带来的繁重，你不得不离开它，而你再也没有了安放的地方。

        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玩伴，很多选择了那看不见的大城市，生活，工作，结婚成家。每逢佳节或许能回家见个面，嘘寒问暖，心情些许激动而又感到心安，而他们不论走到哪里，这个村庄始终都有一个属于他们的位置，无可替代。

        晚上溜达的终点，是村头的那座桥，建桥的时间刻于桥头的墩子上，细数到现在也有了近40年的光景，而它现在看起来依然很漂亮。重新流动起来的河流，带着清脆的声音从桥下流淌而过。

        小时候我们会聚集在桥边，计划着明天寻找河流源头的计划，可又不能走太远，免的中午没按时回家吃饭，被父母骂一顿。后来我们发现这条河是由多条支流汇合而成，仅仅找到了其中一条支流的起点，但这行动很快就被其它的玩乐所取代，其余源头的寻找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现在仅我一人站在这里，也明白了其实所有的源头都不在它处，就在这里，从这里流走的水，越淌越远，直至他们所要去的地方，水无法回头，所以这里也就成了它们永远也回不去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