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与蒋嘉宝先生约定了会面时间,商谈关于文化推广事宜。初次印象,其人沉浸于传统文化,活得纯粹而又自得其乐。临别时,他将亲笔手书“晴耕雨读”书法作品赠送于我。记得诸葛孔明曾有《《凤翔轩》一文,“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中,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以待天时”。更记得,乌镇东栅景区,有一处“晴耕雨读居”,还有一处昭明书院,昭明太子萧统编辑整理的《文选》,是我国第一本诗歌散文选集。回家仔细品味嘉宝先生所赠书法,更觉“晴耕雨读”足以催我自勉。
今日一早,忽然接到微信,嘉宝先生想来嘉定拜访先生,当面请教诗词问题。酷暑当头,诚意可嘉,进门坐定,他就提出了诗词方面诸多心头疑问。先生接待慕名前来请教语文教学者颇多,而像蒋老师那样热爱诗词者甚少。据嘉宝老师自称,其十五岁时,闲来无事,忽然爱上诗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读读写写,其乐无穷。先生难得遇上同好,于是搬出手头珍藏线装书《增广诗韵全璧》,和他平时一直在翻的那本大开本《诗韵全璧》,甚至将自己青年时代手写体诗词创作册子都炫宝一样地拿出来品赏。我亦凑趣,当场班门弄斧,将先生面授之诗词格律以吴音方言吟诵一遍。
蒋嘉宝老师曾自觉研习语言学家王力先生的《汉语音韵学》《诗词格律十讲》《诗词格律概要》《汉语诗律学》等,在诗词创作中不断探索修正。我笑言,“钱氏格律”比“王氏格律”更简明扼要、通俗易懂,先生赶紧声明,王力先生是学者,他对诗词格律是进行学术研究,而自己仅为个人爱好,完全是出于兴趣所悟。
主客相谈甚欢,其间还穿插了电信局工人上门安装机顶盒之事,但并不影响清谈之趣。嘉宝先生对先生亲手制作的酸奶赞不绝口,认为与我亲手熬成的李子酱堪称绝配。先生拿出《两负轩吟稿》出赠,并亲笔题写了赠言。
几个小时很快过去,让我觉得此次晤面,犹如魏晋文人的清谈,自有其趣。嘉宝老师临走,似也恋恋。他一直口称“老师”,一心拜先生为师。我因为听他多次提到王力先生的诗词格律著作,于是忍不住告诉他,最近自己一直热衷于阅读王力先生的《龙虫并雕琐语》,喜欢他别有韵味的语言风格,认为比之林语堂不相上下,而他此本小品文则以“王了一”署名,差点让我不辨其真面目。
电信局那位小师傅花了很长时间安装机顶盒,却似遇上疑难杂症,最后将自己师傅搬来救急。其师傅进门,却发现地上一有字纸片,当即交与我,展开认读,却竟是蒋嘉宝先生写给先生的“谒见”之语,他最终也没好意思拿出来当面给先生,却不慎掉落在地,被我发现。细读之下,更觉其人纯真为学,甚是可爱。当今世界,如此了无功利地喜欢文字之人,简直历历可数。
临近晚上八点,他借由微信发来一段文字:
《七绝 访钱梦龙师》2018年7月18日,余访梦龙先生于疁城之秋霞公寓,先生米寿高龄,精通格律诗词,民国人也。余自少爱诗成癖,每有所感,必以诗抒怀。然为时代所迫,又乏师承,终无所成。及中年,始遇先生,喜不自胜。今日酷暑,远道访师,诚心可鉴。谒先生,犹深山访仙也。先生居室西邻秋霞圃,尤增感慨,忆余三十五年前尝游是圃,犹一梦矣。地铁上偶成小诗,见先生,遂求斧正,先生谓拙作立意尚佳,唯格律稍欠严整耳,余谨记之。先生赠我诗集,扉页题字称余为“仁棣”,足见先生爱我之深。余记之,以为拜师之证焉。
卅五年来岁月悠,
重游故地不胜愁。
髦耋诗翁如早见,
挥毫何处不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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