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冉
前情回顾：琅玕和凌妙染等人被抓，碧粼重伤，墨语剖了阿染的内丹去救碧粼。阿染拖着残躯到南都密林倒下，而墨语在北冥战争牺牲。
67
凌飞星抱着碧粼，并不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抚摸她单薄的后背。
墨染做这事的时候他是知情的，小狐狸满身血躺在宫门前的台阶上，也有术士同他汇报。
他修行多年感情一向淡漠，伦理纲常都是师傅长老们告诉他要记着，于是他会日常根据长老们的吩咐和嘱托看着办事。
墨语是母亲交代要带好的，于是他记着。
阿琅是亲身骨肉，他也记着。
昆仑山下人类诸众是同类，他得帮着。
但这小狐狸，是妖，他不知该怎么处置。
粼是他的发妻，他看着碧粼人形的黑色长发，悄悄用手指缠绕着，可是唯有粼能让他什么都不顾一定要救活，哪怕是牺牲那个小狐狸，哪怕有一天牺牲所有包括昆仑宫，他眼神一暗，不敢往下想了。
只要粼活着陪着他，他愿意做任何事。
68
碧粼这次是在凌飞星的卧室休息下的。
她昏迷了好多天，这下一醒就再也睡不着。
还没来得及收拾擦干眼泪鼻涕什么的，忽然就有很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房外传来小术士急切的少年音，“外面来了个姿容秀美的女子，说是掌门夫人的旧识，她好厉害，谁都打不过，一挥手大家就晕过去了，只留了我来通信，掌门快来。”
碧粼想要起身，凌飞星横抱起她。
“你就这幅模样去见你的老部下么？”凌飞星看着她的泪调侃道。
碧粼擦了擦眼泪，笑了。
凌飞星看着她带着泪的笑，如早晨遗留着露珠的鲜花一般美丽动人，也笑了。
待碧粼换了衣服洗了脸，两人一同到大厅去，大厅中间站立着一个穿着简单的黑衣女子。
女子转身朝向两人，两人便见女子虽衣着朴素简单，但面容是精心梳洗装扮过的，浓妆而美艳。
碧粼看着女子的面容，却像是痴了一般呆站着不往前走了。
“故友在此，你竟不好生接待么？”艳丽女子眼波流转。
碧粼缓缓神道:“我不记得我曾与你为友，胡冉。”
倘若阿染在此，一定能惊呼碧粼口中的这名字正是狐族几百年传说里的狐族长老胡冉。
69
“你是不记得，可你让我好生挂念啊。”胡冉咬牙切齿道，“我来看看当年的妖王为了一个怎样的男人，居然能变成人类。”
“我们之间的纠葛和飞星没有关系，和人类也无关，你有什么找我就行。”碧粼淡淡道。
一时没有人或者妖说话，场面一时冷下来，碧粼与胡冉似乎是要动手。
这时刚刚通报的小术士又冲过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一下，”小术士慌慌忙忙，说话十分快速，“掌门，南都那边传来消息说，琅玕和妙染还有长老他们全被抓起来了。”
“带我去。”凌飞星抓起小术士直接往昆仑宫外冲。
大厅这会只剩下碧粼与胡冉。
晕倒的术士们早就被还剩下的人抗走了，无关的术士看这美艳女子不好惹也都离开了。
“我来看看你在人间这十几年妖力还剩几成。”胡冉不知为何却是笑起来了，她双眸眀亮，双手打开，忽然有无数的光点冲入她怀中，天色一时变暗，阵阵黑雾浓烟笼罩住她。
碧粼苦笑，此时的她早已不似当年，多年前妖身没了，现下余毒未清，还靠着小狐狸的内丹苟延残喘，但那小狐狸不过几百年修为，又岂能与当年的她或者是现在的胡冉这千年修为能比。
但她还是强行运气，脱手甩出一道光刀劈向胡冉的烟雾。
“咦，”烟雾中胡冉的声音依旧清晰，“这可不像你，这么轻微，快以为你是要和我打招呼了。”
“我可不会留情，我们之间可没什么情谊好谈。”围着胡冉的烟雾瞬间消失，又迅速围住了碧粼，立马形成了一个坚固的黑色囚笼。
碧粼被关起来了。
“哎哎，这些年你是没什么长进，人间不好玩你偏要来，你看妖力还倒退了，我送你去呦呦那里，你回妖界好好做你的王吧。”胡冉开心道。
碧粼只听完这句话，就昏迷了过去，陷入沉眠。
睡梦中她回忆起胡冉的招式，随即想到，那样的浓烟那样的黑雾，胡冉竟然不是修神，而是入了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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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星抓着小术士前行了一段，看到天色转瞬变暗，才心想，这回来的妖居然能撼动天光，竟然不是往日的小妖，怕是已成半神或者大魔的大妖精，一时停下回过神思考。
小术士见他停下便问，“掌门我们不走了吗？”
“我在想，碧粼怕是打不过那个大妖，”凌飞星顿了一下，提着小术士继续前行了。
“啊，居然还有掌门夫人打不过的妖精，”小术士震惊之余又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回去救一下掌门夫人？”
“来不及了。琅玕和妙染估计也救不回了，我们去南都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凌飞星道。
“哦哦。”小术士应道。
应完之后小术士内心嘀咕，掌门这老婆孩子都不保了，这还一点都不慌，真不愧是掌门。
其实凌飞星想的是，妖界这次来的妖精实力非凡，但也只是带着碧粼回去当王，若是这会人间与妖界打起来，碧粼和琅玕还是留在妖界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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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岭最高处站在一个手执黑白棋子的带着面具的人。
他运起上百个棋盘，分别落向各处。
山峰倒落，树木摇曳被棋盘拦腰砍断。
假如狐妖狐仙们还在，年纪最长的一定可以认出，棋盘落地之处尽是当年胡冉设置大阵的阵脚。
整个白月岭在大阵的逆向发动之下被夷为平地。
面具人再一抬手，所有棋盘悬置半空，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在半空中起落逐渐勾勒出一个个囚牢的形状。
面具人站在平地，慢慢散步到一个个囚牢处，手绘出锁的形状，每一处囚牢地上的土块直接飞起建立成了实质的牢笼。
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囚笼立起，已经过了月余时间，在最后一个囚笼所在的白月岭山脚处，面具人摘下了面具，如果有人在此，一定能看到一张清秀俊俏的少年的脸。
“二十来年了，碧粼，你就这样抛下我们。”少年模样的人手执面具喃喃道。
72
在无人所知的接近南都的密林深处躺着一只小狐狸。
——内丹没有了。
自行运转的妖力要散失时又被锁链锁住。
在妖力被锁住那一刻，小狐狸眼角红纹疯狂长起，又在妖力想突破锁链流失那一刻，眼角红纹又开始暗淡。
阿染很痛苦。
她想要彻底离开世界，可是锁链锁住了她流失的妖力。
她想好好活，可是缺失的内丹提醒她这几百年的努力付诸流水。
生死之际，她竟然想起碧粼与琅玕教她停滞气流的方式，尝试运行起来，身体上的痛苦终于得到缓解。
而心理上却更难过了。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夺走她内丹的墨语，给了她锁住妖力保命的锁链。
用掉她内丹的碧粼和儿子教会她停滞气息的方式。
她眼角的红纹起了又褪，褪了又起。
狐毛上血泪交加。
她一直在流泪。
在锁链持续锁住妖力之时，她陷入空明之状。
似睡又似在修炼。
仿佛有一刻回到还在白月岭时，狐族有一个不擅长修炼的奶奶即将命终。
她好像在问狐仙姐姐:“奶奶怎么了？”
狐仙姐姐说“奶奶去到另外一个世界了。”
她似懂非懂:“是另外一个可以修炼的有红玉果的世界吗？”
狐仙姐姐说“也许是，也许不是。”
“那我们还能见到她吗？”
“不能了，阿染，”狐仙姐姐忍不住哽咽，“所以我们阿染要好好修行，这样能陪姐姐们的时间就更长一些。”
她半昏迷着想起这些，接着运转锁链锁住的微弱妖力。
不止几星转还是几个月，在她慢慢可以集聚妖力，痛苦逐渐减轻，妖力终于可以在身体里回转一丝丝时，她这天清醒，在草地上看到一只伤痕累累的雀鸟。
不是修炼成精的那一种，而是最普通的凡间雀鸟。
她想起了阖眼的狐族老奶奶。
我想留住这只鸟。
我想让她停止病痛，再回到天空盘旋一阵。
想到这，她起手捏了一个忽然在脑中涌现的手势，停在雀鸟上方，试图停滞雀鸟周围的生命气息的流失，如同她往日停滞自己的妖力流失一般。
似乎毫无动静，但阿染并不着急，她闲得慌。
大概过了几个时辰，雀鸟身上的血丝在慢慢减少，阿染内心浮现了从所未有的暖意，是她认识墨语以来所有墨语带给她的暖意的几十倍。
她凝神聚气，更努力地尝试倒转这份停滞的生命气息，试图将其在雀鸟体内持续运转。
大概过了两天两夜，雀鸟身上的血丝全数消退，雀鸟苏醒了，对着她吱吱两声，就飞到离她最近的树上。
阿染感受到内心有一种安宁，像是她第一次修成半人形时得到狐仙姐姐们夸赞的那种安稳。
她眼角的红纹和眼里的红丝全都消失了，此后再也没有浮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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