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时刻

作者: 时之花 | 来源:发表于2022-10-03 08:02 被阅读0次

    “叮铃,叮铃”闹钟在五点半准时响起来了。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冬日晨间的寂静,永亮骨碌从床上爬起,匆忙穿上衣服,趿拉着鞋,把放好的大小号的塑料袋子找了出来;这个袋子放糖蒜,那个袋子放腊八蒜,中号的放花生、炒豆,再大号的放几包方便面和煮熟的鸡蛋,再添点啥呢?永亮想着父母路途远乘火车舍不得买饭,又拿了一小包点心放在了里面。弄好这些,永亮又找了一个大无纺布袋把这些东西全装了进去。

    就差水了,永亮灌满了半壶水在炉子上烧了起来。准备好一个大口塑料瓶子,刷了刷,坐在凳子上看着炉子上的火苗,两手托腮在等待着水开。

    这时父母已经开始窸窸窣窣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洗漱之后准备东西,当看到永亮坐在当门(客厅)时愣住了,“你起这么早弄啥?赶紧回去睡觉!”永亮爹看见十三岁的儿子起早很是心疼又急。

    “爸、妈我给你俩准备点吃的,路上用得着”。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大袋子。

    ““哎呀,我的儿,你给俺俩准备啥吃的呢,放家里你们吃吧。”永亮妈看着地上的一堆东西用手扒了扒又说:“亮啊,我和你爸不缺吃的,俺俩经常不在家缺吃的是你们啊!这些东西还是放在家里吧!”永亮噘着嘴不说话,耷拉着脸,半晌才说:“为了准备这些东西这两天我都没好好睡觉,就怕你俩在火车上不舍得花钱。”说着一脸难过的时候样子让人心疼。

    “我的儿啊,都是爹娘没本事,让你们受苦了。”说着永亮妈哽咽着抱着永亮的头轻拍着他的后背,眼里湿湿的,心里一阵辛酸;愧疚、不舍、难受顿时涌了上来。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翻滚着。

    说话的间歇水烧开了。永亮提壶往瓶里倒了一点刚没过瓶底,来回摇晃了几下倒掉了,迟了一会才把瓶子倒满水。拧紧盖子,外面又裹了一层布塞进了大袋子里。

    从窗户往外看这时天微微亮,远处有谁家公鸡在打鸣。

    永亮爹坐着一直吸着烟,烟雾散了一圈又一圈。看了永亮半晌说:“钱都在你爷那放着,需要啥的给你爷要去。开春弄地你放学得多帮帮你爷爷,两个妹妹太小指望不上。真干不了的活叫西头你二叔来帮帮咱,他不会不管。”永亮“哎,哎”地应着。在他爹的斜对面坐着,面色沉重,神情黯然,像一个大人似的。永亮妈弄好东西也走来了,她面色忧郁,眉目间有散不开的愁云。拉了把椅子坐在永亮身边,握着永亮的双手;这是一双粗糙宽长的男孩子的手,指甲略长,指缝里还藏着少许污,有几个手指上还长了倒刺。永亮妈拿出小剪给永亮剪了倒刺,把他的掌心摊开看见两个浅黄色的茧子在中指和食指的下面,轻轻揉搓着儿子的双手;温热而粗糙,像她的手一样。常年劳动使出来的茧子和裂开的口子都是平常的事了。

    别人家的孩子或许不会这么早就当大人使唤,可她的儿子却要承受与年龄不相符的劳力重担。唉,没法啊,家里真缺钱。小女儿前两年得了急性肾炎,连续治疗了三年才痊愈,花了十几万块钱,虽然现在政策好了有合作医疗能报销一些,可是家里底子差啊,借人家的太多了。窟窿大了得慢慢还,七事八事,抬脚动手都需要钱。眼看着村里邻居们的楼房一个个的拔地而起,她家被夹在里面的破院子已破烂不堪,早该翻新了。可钱是硬头货,得慢慢挣。也只有抛家舍孩子了,只好难为这半大的儿子了。

    永亮妈已把三个孩子的冬衣和春天的衣服收拾稳妥了。该补的补,该添的添,临走前两天把孩子的衣服鞋子刷洗了一遍,被褥也翻新整理好了。琐碎的事基本上整完了。

    永亮妈惆怅满腹却必须和永亮爹一样离开家去外面谋生赚钱。她轻轻地抚摸着永亮的脸说:“乖,在家要听话,照顾好两个妹妹。”永亮使劲地“嗯”着,点了一下头。

    永亮爹催促道:赶紧走吧,不然那俩妞醒来就不好走了。

    永亮妈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走得晚了,俩妞醒了一睁眼看不见爹娘就拔腿往路上撵,撵上就一人抱着妈的一只腿连哭带说:不要走!不要走!个个哭得琉璃喇叭似的,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其实是真的委屈吧,一个十岁一个八岁的女孩子离开父母的照顾靠一个老人怎么也没自己的父母在家照顾周到。永亮妈想到这刚按下去的辛酸和不舍又浮了上来,心里不是个滋味。

    冬日的早晨还是寒冷的,正月初的天气寒意一股一股的袭来。永亮爹娘拗不过永亮让他送一段路,三个人的身影在漫长的小路上,在这寒冷的早晨给乡间小道添了一副生动的画面。

    一阵寒意袭来,永亮缩了缩脖子,系了系围巾,他用力和父母保持一致不掉队。一会儿身上不很冷了,他看着父母拎着几个袋子吃力的走着却一刻也没有停歇。他不知道自己和父母还会有几次这样的相送,他不想父母远走,家里不像家的样子。他也想在父母跟前耍懒,赖床,打闹。他也想在他生病时妈妈摸着他的头,父亲给他做好吃的。他还想和父母分享他学习的快乐和困惑……可这些终究不会实现,最起码这几年不会了。虽然爷爷也亲他,但有父母在不一样。

    他想送送父母,哪怕这段路很短,也能和父母多呆一会儿。

    清晨的雾气还没消散,前面的路模糊不清,永亮和爹妈一直在雾的前端行走着,永亮一直小跑紧跟。看不清的路如同未来的日子一样模糊不清,父母一直在看不清的路前方吃力地行走。像穿云驾雾一样,但又不像穿云驾雾那般轻松。他渴望雾尽快消散,就像渴望父母不要再去远方谋生一样,他希望穿透这层雾,让光照进来。

    终于到达地点,要乘的公交车会从这过。永亮和父母也走累了,一身热气。永亮爹催促着永亮赶紧回家,爷爷起来会找他的。永亮一脸的不舍,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又一口气冲上来两只手臂张开抱着父母,迟了一会儿喃喃地说:早点回家,俺都想恁俩。说罢往回跑了,眼角流下了晶莹的泪珠。

    雾渐渐小了,没有来时候的浓了。略有寒风吹过在逐渐消散,永亮一路小跑着回了家,脸颊上还留着泪痕。他相信雾最终会消散,他的希望也会像太阳一样迟早会带来一束光照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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