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故乡的云
父亲经历了长达一年多的治疗终于可以扶着墙璧一个人走路。摸着住了几十年的土坯墙，黄土的质感与粗糙慢慢的在掌心里有了温度。
一阵感动与难过充斥着父亲的每一个细胞。陪伴了大半辈子的土墙屋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如同他的身体一样，好像随时就会倒下，就会崩塌。
这里承载了多少的欢歌笑语，多少的留年往事而今好像已随他远去，剩下的只有无限的惆怅，无限的失望……
悲惨的命运一直捆绑着父亲，在他的生命中总是诸多坎坷，磕磕绊绊，一路走来，并不怎么光鲜亮丽，一直到最后的苟延残喘。
而那时上初中的我又有那么一丝叛逆与任性。总觉得家里条件大不如从前。许多东西不能给予和满足，令我感觉就是糟糕透顶，心里埋下了一种无法言语的埋怨。
三里乡的山还是一样的山，路也还是一样的路，而天上的云朵却不在风轻云淡，云卷云舒，他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光亮和色彩。阴霾，愁云压在我们的头上低低的，令人窒息，令人烦躁。
我想要挣脱，我要奔进那没有乌云的旷野尽情挥洒，放手一博。我以为只要我挣脱了，就一定会改变些什么？
1996年，初三只剩下最后的几天，马上面临中考，我惶恐害怕的逃避着。我怕交不上报考费，我怕既使考上了也没有钱上学。家里的情况就摆在那儿，我是长女，总该做些什么？
哪怕心里有诸多的不甘与委屈。
傍晚吃过晚饭去学校上自习课，六月的风吹起来也是一股燥热，路边还有车辆经过扬起的阵阵烟尘。打在脸上如一张大网，贴着难受。太阳斜挂在山头，疲倦的就要隐去，留下的狂热在这个小镇里挥之不散，似诅咒一般……
随手揪起一把山菊放在掌心，柔黄的野菊花软软的散发出他独有的味道，有那么一丝丝苦涩的香味直冲鼻翼。狠下心来将它丢向河面，一朵朵小花儿不停的在溪流里打传，蔸着圈圈。不知将冲问何方，手掌久久残留着它的味道，挥之不去。
一路小跑悄悄地来到教室，还没有什么人，有几个爱学习的埋头苦读。我飞快的收拾着书本，慌乱紧张的抱着课本逃离，躲在一颗大树下远远的张忘，直到上课铃响了好一会儿，我才往家折回。
我关上房门，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泪顺着我的脸颊默默往下流，一个人小声的抽泣……
门外是父亲沉重的叹息……
红肿着双眼一直到第二天饿了才出来，迎上父亲的目光，他的心疼，他的无奈，他的愧疚，在我眼前一闪而过，随后便低着头不再说话。
然而我的不辞而别在班上引起了混乱，老师及几个要好的同学到家里劝说，我坚持着我的态度，使终不为所动，那怕心里在滴血。
我不是一个坏学生，我有那么多的热爱与追求，我的梦想，我的信念如城墙般倒塌，灰飞烟灭……
七月里，我已释然，重新收拾着行装，收拾起遗梦，把他放在渡风口随风吹散，我已认命，已认输，好多东西也许早就是上天安排好的，我们也只能随着命运四处安放。
既然命运如此，不如坦然接受，也许别处又将有另一番风景，也许我的挣脱能带给家里一丝丝改变。
七月未，父亲带上我到三里坝的姑姑家借了两百块钱，为我筹去广洲的路费。我早已没心没肺的想着外面的精彩，所有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穿着表姐新做的花裙子不停的转圈圈，现在想起来，就像我随手扔到溪流里的野菊花，迷茫而又黄灿灿的好看……
父亲帮我背着行李，我走在后面，他的背更驼了，两壁头发更显花白。我坐上了大汽车，透过玻璃看着父亲蹒跚着脚步追着我渐行渐远。
我不知道这一离别将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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