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四姨正值豆蔻年华，良好家境教育下的她举止优雅，喜爱读书，字体美观，尤其是知性的她还容貌秀丽，深得外公喜欢。

四姨不轻易外出，经常在家赏赏花、练练琴、看看书……沉静得如世外桃源。

外公看见她就满脸堆笑，在那个观念极为落后的时候，四姨享受了外公的独宠，并且还为她请来了家庭老师，专门教育她，培养她。

生活美好得不像话。

可是，一切都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发生了变化。

外公是一个军官，平时很少在家，那天破天荒地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个年轻的副官。

如往常一样，四姨听着下人说外公回来，立马从自己的香闺跑出来，身着一身雪白的裘皮大衣就飞奔至外公怀里，娇声撒娇。

“父亲！雪儿好想你！”四姨牵着外公的手，声音比蜜都甜！

“傻孩子，别闹！有客人！”外公柔情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不得不显示出来的严肃。

四姨抬起头，扫视客厅，才发现客厅笔挺站着一个年轻的军官，绿色的军帽、瘦削而挺拔的身姿、薄薄的嘴唇抿出好看的弧线，再往上看，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带着一丝戏谑的神情看着自己。

四姨突然就脸红了，还有那不期而至的怦怦心跳。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就那样一见钟情，除家人之外，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俊朗的男子，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心还会如此不受控制地跳动。

她满脸含羞地低头跑出会客厅，在那个女子不能与外人相见的年代，她深知自己做错了，违背了外公平时的教诲，但是心底的甜蜜却让她永不后悔。

四姨如一朵纯白云朵般倏然飘近、带着一脸纯真与娇羞，又倏然飘远，让那个年轻的副官也不由得轻笑一声，在那个抬头低头都是汉子的军旅生涯里，这个女子就如一头小鹿般撞进他的心里。何况这还是长官家里的千金，他嘴角漾出一丝笑意。

春心初动的四姨从此弹琴不再叮咚如泉响，反而时刻弥漫一股无法排遣的忧伤，学习不再那么专注，经常出差错。

女子一旦动了情，便是不着痕迹的伤筋动骨。

那天，天空下着小雨，外公再次决定离家北上，一同前往的还有几个副官，当然也包括那个令四姨兵荒马乱的周豫。

听到消息的那刻，四姨没来由的哭了，外公不知何意，只暗自思量：这个女儿还是长不大，那么离不开自己。

他带着她在花园里逛，用轻声细语告诉四姨，来年就会回来，会给她带礼物。

可是，四姨依然郁闷，她缠着最宠自己的父亲：爹地一个人去，我担心爹地！

“怎么会一个人？有好几个人陪着我！”外公很有耐心地解释。

“我一个都不认识，更担心！”四姨狡黠一笑。

“你见过的，都在家里来过。”

四姨露出满意的笑容，硬是缠着外公在临行前组织一次聚会，把那几个一起约好，好好叮嘱一番。

外公无奈，只能刮着她的小巧鼻梁，连声说，好好好！

二舅找到四姨，对她竖起大拇指，四姨的那点小心思早就和一直关系较好的二舅表露过，二舅答应她到时候好好与她参谋参谋。

作为长姐的母亲却冷眼旁观，不支持也不反对，亲身经历的媒妁之言让她一直对男女之情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可是，打心眼，她还是希望四姨能够过上与自己不同的生活。

星星点点的桂花点缀在绿色枝丫，金黄色菊花争相开放，这个大气古宅里迎来了又一大热闹非凡的大事。

外公把本地的权贵和他的几个得意下属一一请来，家里一时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铺着暗红色地毯的会客厅里更是灯火通明，客人们推杯换盏，气氛融洽。这可急死了不能进去的四姨，她趴在回廊栏杆上，透过敞开的雕花窗户，睁大眼睛往里看。

“别看了！看也看不清！”二舅凑过来，打趣道。

“讨厌！”四姨轻捶二舅的胸口，然后顺势拽住二舅的手，“你帮我去看看，好不？”

拗不过四姨的纠缠，二舅只能答应。

回到宴会中，二舅看到大家都如预想的一样早有几分酒意，心中一阵窃喜，不醉才怪，今天的酒可都是特制的，一杯就可以让人不省人事，何况二舅几次敬酒。。

虽然再三叮嘱下人把外公的酒度数调低，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他依然醉醺醺的！二舅费大力气和一直在宴会中招呼的父亲把外公扶到一旁，然后两人对个眼色，走到周豫面前。

“周豫，跟我来！”二舅的声音本就很似外公，特意模仿后的声音中更是透着外公平时那不容商量的坚定。

“妈的，又叫我！”已经醉得分不清方向的周豫随口骂出一口脏话。父亲正欲伸手打他，二舅连忙止住。

“你说左帅又找我什么事？”周豫眯着眼睛看向旁边的同事，他满以为二舅就是外公，边嘟囔着边极不情愿地准备跟着二舅走。

“你说我屉子里那份文件是不是你拿走的？”二舅继续模仿外公的样子质问。

周豫顿时打了个激灵，眼神中透出一丝害怕，但稍纵即逝，立马回答，“没有！不是我，是小文拿走的。”

“我又没说哪份文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二舅丝毫不给对方思索的机会，紧追不舍。

父亲走上去二话不说，就是一拳打过去，两人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周豫，没想到周豫却酒后吐真言，真的曾经窃取过外公的信件。

这个空有一身好皮囊却连狗都不如的家伙。

被凑了几拳后，周豫的酒意似乎更重了，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人正准备把他丢到门外，四姨却一阵风地赶过来。

“周豫，你这是怎么啦？”四姨温柔的声音里满是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二舅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满。

“你打了他？”四姨看着父亲紧握的拳头，带着一丝愤怒质问道。

“别问了！送他走！”二舅唤来下人，几个下人扶着周豫，把他送到桥头边。

四姨看着外公酒醉了，她立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跟着他们一起去送周豫。

一艘小船，几滴小雨，带走了四姨牵挂的人儿，人生还会再相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