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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仕女画点灯 伍立杨

给仕女画点灯 伍立杨

作者: 独孤求瘦 | 来源:发表于2019-08-09 15:33 被阅读4次
    给仕女画点灯 伍立杨

            有时候,看仕女画,并不是要看肌肤清荧的女人,不是看那斜斜的肩胛,不是看那柔腻无骨的粉黛,尽管美术史上有那么多优美的图画。

            唐时周肪的《挥汗仕女图》已太漫患,就是相对晚近的唐伯虎的饱蘸艳情的笔墨,常人也只能从印刷品上去揣摩它的情韵了。最要紧的,是仕女画的不死的情怀,是芳草一样的气息,都过去了,火勃的、温馨的、迷醉的或是深逐的历史的烟云,有时夜已深,一灯荧荧,仕女画的图像仿佛在窗外爬满青藤的阴影之间活动起来。读仕女画,实在要点燃一盏自己的心灯。

            清代蒋骥撰《传神秘要》强调点睛取神,“凡人眼向我视,其神拘;眼向前视,其神广。”关于体态,他以为重在烘染。“神在两目情在笑容。”更是仕女画的精神关键所在。元代王绎则强调彩绘法,“凡妇女面色,胭脂粉衬,薄粉笼,淡檀墨点染。”而且连脸上的雀斑都着意强调,要用淡墨点染,麻檀水重染。他还注意到人的动态谈话,寓意人的真实性情,这些都要成竹在胸,才能闭目如在目前。

      但是对美人精神的领悟,却各有各的表现渠道。譬之打水,情感如渠口,接水着自有容器,形制不一,水在其中的形态也就各异其趣。宋代郭若虚以为应以富丽秀色传其神态,唐人着重衣皱缬劲利简洁,身躯丰满,画格工整华丽,唐伯虎前后的明清时代,仕女画多形态秀长,面庞俊俏,肩若削成,气格疏放自由。他的《秋风纨扇图》以水墨匀染,以遒劲线条提神,墨韵丰厚,重在体现佳人的思虑和某种不易明言的感伤,很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寄托。他曾自镌图章“江南第一风流才子”,更见寄意之所在了。他的(美人对月图)诗曰“斜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他的画和诗,多是这种情调,“妖娆翠粉腰,没人怜,几番自恼。曲栏过,转觉深思飘,知心少。”是充溢满身心的寂寞,他的画仕女,实是画自己。若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中的摩耶夫人和伺女,虽也占据画面相当地位,却还是画别人,不见自己精神的影子,真正是在为“对象”写照。唐伯虎虽然也画过春宫画,但他的仕女画毕竟自成一格,和同时代的(风流绝畅)图册大异其趣。明之春宫画线条多柔润,若画衣服,则以“曹衣出水”程式处理,紧贴身躯,真有出水芙蓉的香艳。唐伯虎的仕女画,衣带处理若当风飘舞,有一种自家心情在飘逸转折处,极强的韵律感好象人物的每一细微之处都在说话。这种笔法,趋向“吴带当风”。人物神情多幽怨思虑,和浓丽丰肥有富费气息的仕女画也不一样。

            有的画家是身在名场翻滚,心在荒村听雨。所以不但其山水花鸟遥寄出世之想,便是仕女画,也听得见他的吟啸呻吟,伤春悲秋之余,无以形容,寄意美人,心迹深深矣。仕女画和春宫画不妨有交叉点,毕竟和左拥右抱、自命风流的春宫异质。在所谓佳人半睡的情态中,那种“揽照仍觉瘦,更衣又怕寒”的左右为难的尴尬心境,不是融化在转折顿挫的线韵痕迹里面么?晚清费晓楼仕女画集多以“横琴独坐”“倚楼看花”“竹径清游”命题,清丽秀雅,寄意遥深,很有于人工中见出自然的境界。凝视久之,有时几乎要悟出荒村雨声的禅机了。给仕女画点燃心境之灯,暖暖的,像红豆,才能渐渐烘托出相思、怀旧的情味,或者以今天的话来说,是文化乡愁。这样读隐约的古画,也仿佛是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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