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读初二下学期，爷爷去世了，很多年后张雪每次思考人生的意义的时候总会想到爷爷，爷爷的一生真的是平凡的一生，没有高潮。

1933年或者是1934年，正确的出生时间也说不清楚，身份证的出生时间是报户口的时候，根据当时的年纪推出来的，在爷爷五岁的时候，他的母亲的就去世了，去世的原因是一件的小事，大年三十那一天，全家热热闹闹，待到吃饭的时候，老祖母发现饭桌上摆的是窝头，很生气，觉得一年到头连个白面馒头都吃不上。而导致她扎在水缸里死去的是她听说她婆婆吃的是饺子。爷爷说他小时候家里算小富之家，家里有点小生意，不过财政大权都掌握在家里的老太爷手里，年轻的一代没什么权利，事事都得按老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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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媳关系自古就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老祖母恰恰是个性子强的人，宁折不弯，事事都受婆婆的管，久而久之矛盾就积累下了。饺子窝头不过是萨拉热窝事件，七八年来所受的委屈一点点积累，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吃人的社会”这是张雪听爷爷讲述后的感触，就是鲁迅笔下的那个社会，也是听了这个故事，她在遇到了孔乙己、祥林嫂时，心里的感触更深一些。

爷爷这一生真的应了那句，幼年丧母，中年丧妻，奶奶是六零年得浮肿病死的，三年自然灾害导致大家食不果腹，据说大家村里的柳树刚刚泛青就被人扒去了皮，露出白白的躯干，有的夸张的人说，每天都在死人。刘阳说，他小时候小伙伴经常去一个河湾去玩，河岸上可以挖到一种像碎骨头的的小石头，暗白色，奇形怪状。后来听说这个河湾是六零年那会儿埋死人的地方，他再也没去玩过。

爷爷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把这两个孩子养大并不容易，为了给儿子盖一座房子，他生平第一次偷了东西，具体偷的什么，偷了多少，这些都不得而知，这是张雪偶然听姑妈说起的，据说案子现在还没有消掉，不过年代久远，或许某次警局收拾档案还会发现这个案子还没找到元凶。伯是换亲娶上的媳妇，就是婶婶嫁给伯，姑妈嫁给婶婶的兄弟，这样两个家庭都解决了终身大事，也算亲上加亲吧。据说婶婶当时不同意收养张雪，后来同意的原因是：等张雪长大了可以给哥哥换亲。可是谁能想到十几年后不但没有帮哥哥换了亲，还差点累及哥哥丧命。

爷爷这一生真的是无比平凡的一生，五岁丧母，二十五六岁才结婚生子，正当生活慢慢变好的时候，奶奶去世了，之后含辛茹苦把两个孩子养大，孩子结婚生子，有了下一代，若不是张雪闯入生活，他之后的生活就是身体还好时每天去田里干活，待到干不动了，每天提一个马扎，找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坐一天，和相同境遇的老人聊着滞后的国家新闻。直到有一天死在某处，埋进土地，化为一粒尘土。

他的一生只需要寥寥数百字就写完了，没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没有万众瞩目，甚至连一件摆得上台面的事都没有。张雪的到来只是不能让他在阳光下坐着了，每天一早去捡粪，村里牛羊少了，开始捡破烂。

大多数的人生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值得讲述的事，平平凡凡，也可以说成窝窝囊囊，从出生到死亡，几乎都是重复，张雪记得一个故事，一个年轻的记者问一个放羊的孩子。

你为什么要放羊？

挣钱娶媳妇。

娶媳妇之后呢？

生孩子。

生了孩子呢？

长大了放羊娶媳妇。

张雪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感觉挺好笑的，后来再回顾这个故事，我们每个人未尝不是那个放羊少年。

爷爷的葬礼不算冷清，三天下葬，两班吹鼓手，在当地红白事是展示一个家庭实力的时机，葬礼规模一年比一年大，各种花样层出不穷，花费也越来越多。

六年级的时候，村里一个老头死了，他一共有六个儿子三个闺女，几个儿子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葬礼办的热闹的不得了，五天下葬。按照一般的情况，假如打算三天出殡，那么第一天吊唁，第二天火化、辞灵，第三天下葬，下葬这天会请吹鼓手吹一天；假如五天出殡，第一天比较亲近的人来吊唁，第二天比较远的人来吊唁，第三天火化、辞灵，这一天会请吹鼓手吹半天，第四天没什么事，第五天下葬。这个老头的葬礼是张雪见过的最隆重的，不仅每天有吹鼓手，还是三班。而最烧钱的还是鞭炮，每天傍晚，都会放一波烟花，一波儿就要放十几分钟，据说一个烟花要五百块钱，98年的万元户可是稀有的，棺椁也不一般，大家都说是楠木的，张雪那会儿还小也不关心这些，不过出殡那天，二十几个抬棺材的人没走几步就要歇歇，到坟地不足1000米，走了半个多小时。

爷爷走的很快，说不行就不行了，上午还挑着粪筐打算去捡牛粪，中午吃饭吃的也挺好，临近傍晚，张雪在伙房里烧火做饭，突然听到咣当一声，跑进屋里一看，爷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赶紧去喊来伯和各位堂伯堂叔，一伙人把他抬到炕上，气若游丝。村里的医生来了看看了，打了一针，精神恢复过来，说了两三句话，全都是胡话：什么赶紧走，要不赶不上集了，要买一身黑褂子。还有什么院里的牛饿了，帮他去喂喂牛······慢慢变成嘟囔，大家更听不明白了。一会儿姑姑也来了，看了看情况。

哥，我看情况不太好，送医院吧。

送到医院一系列检查，最后确定是肝硬化，已经晚期了。现在肚子里已经充满了水，治不了了。第二天下午爷爷就去世了。走前倒也没受什么太大的罪。

爷爷的角色是多重的，既是爷爷，也要承担父母的责任。对于张雪来说，爷爷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的的根，爷爷走了，她便成了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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