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出城有片树林,向北直走,有几处瓦房。每天早上,太阳透过树林照进来,光影熙熙攘攘。
左数第三个院子曾是我姥爷家,然而我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九岁那年,妈妈送我去乡下姥爷家玩几天。
这是我第一次去河边玩,姥爷赶着毛驴车拉我。车子一颠一颠,我躺在车板上,别提有多兴奋了。
姥爷特地拐到小卖部,问我吃什么,我指了一下货架上唯一的两卷饼干。
我接过饼干,盒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我当时觉得奇怪,为什么积了这么多灰呢? 如果我能回到那个时候,我会对九岁的自己说:大概是因为这里的时光走的好慢,这些都是岁月的沉淀吧。
02.
每年小年我们都会去姥爷家住一天,放鞭炮,吃顿团圆饭。然后姥爷会给我一张五十元,没有什么红包的包装,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在裤兜里珍藏许久了的五十元。
姥爷年轻的时候做过生产队的保管员,一家人吃穿不愁,所以妈妈和大姨小的时候都是胖丫头。后来生产队解散了,姥姥又得了重病,生活像六月天,说阴就阴下来了。那段时间,姥爷赶着车去酒厂拉酒糟,一车几毛钱,酒糟是湿的,冬天的时候靴子湿了,外面零下二十度,走回家的时候裤子和鞋已经冻硬了。那时还没有我,听妈妈说着这些,我脑海里那个干瘦老头赶着毛驴车的形象挥之不去。直到现在,我每次在街上看到赶车的老头都会想到姥爷,我会停下,看着他们干瘦的身形,褶皱的棉裤,缓慢地远去。发呆的瞬间,他便消失在了车水马龙的街边。
03.
后来大舅和大姨都工作了,妈妈成了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就在我们日子越来越富裕的时候,姥爷出车祸了。
我只记得那天放学回家,屋子里黑黑的,一个人都没有。我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姥爷走了。
妈妈中午出门的时候还穿着水蓝色的高跟鞋,现在,那双鞋的鞋跟被跑断了,遗落在医院某层楼的黑暗角落里。
严重的挤压让肋骨扎进了肺子,姥爷临走,也没能留下一句话。
姥爷去世的第五天,爸爸在冰箱里翻到了他做的黄米饭,我吃了,妈妈没吃。看被妈妈留在桌子上的碗,恍然间,我不知道这碗里盛的到底是什么。
小时候,父亲是可以骑脖颈把自己顶上天的那个男人,长大后,却又发现他不过是个普通人,但当父亲走了,才发现,自己的天塌了。
也不知道那张绿色的压岁钱现在到了哪里,可能和其他的钞票一样,流经很多人的手里,然后变得褶皱、陈旧,被人嫌弃。
爱的传递未必有那么多隆重的形式感,他可能只是一包三块五的饼干,一张绿色的钞票,或者一包落了灰的糖。
看现在红包是一沓鲜红的钞票,甚至化为了电子红包里的一个数字。人情冷暖,瞬间都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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