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暑假,和两家朋友结伴去象山玩。当地的朋友特别热情,非在家摆宴招待我们大小9个人,阵势还铺得叫大:厨房里请了两个帮手,准备了烤网,甚至做盐焗的铁板都搞来了,一袋一袋的海鲜往里拎……我们一边略略不安,觉得给人添了很多麻烦,又一边暗搓搓地期待着开饭。那天的餐桌铺得层层叠叠,虾鱼蟹螺,不少的品种都是当地人才能置办得到的,最重要的是新鲜,刚刚从捕捞网里截过来,随便白灼眉毛已经鲜掉一地。
朋友们一提起那顿饭,除了感叹再没吃上那么好吃的东西,总不忘回顾下当年我怎么就喝不醉的神勇。那天我们喝的是本地的一种黄酒,有那么多好菜配着,热火朝天的天儿聊着,不知不觉地空了一坛又一坛……最后人人都倒了,剩我头脑清醒,心底澄明,一身正气地走回酒店去睡了个午觉,晚上又虎虎生风地去人家家里蹭了一顿饭。
想起来,那回真是个谜,因为我的酒量从来也不惊人,客观一点,也就是比一般人略微量深一些而已。除了“家学渊源”,应该也靠了当年我爸抱我坐膝盖上的时候,就爱用筷子沾酒给我尝练出来的。你看,什么事都没有捷径啊!哪怕是喝酒作乐呢。
但事实上,那次之后我并不怎么肯喝黄酒了。喜欢酒的应该都知道,微醺的状态最美妙,这很像一个临界点,要恰到好处不那么容易,一高兴就喝过了去;但是如果连醺都醺不了,我嘴上说是糟蹋了酒,心里已经悄悄贴上了和我八字不合的标签。我又死心眼地认为黄酒不适合喧闹的场合,最好在个小桥流水的古镇,只能容纳几个人的小酒馆,酒最好用姜丝或者梅子煮了一边温热着,茴香豆,浅而乌的碗,昏黄灯光,古琴声声……且慢慢地饮吧,哪怕从日暮到晨昏。
换我们现代人,不必拘泥于形式,最好也还是要远离了喧嚣才好,哪怕有些孤独也无妨,最紧要还是要心底无事。黄酒,配喝出“看时间静静流过”的美妙来。而我,如此莽撞,是我不配喝它。
关于黄酒,我爸的意见和我很类似,当然他没我这么多细心思,他说“平时喝,不合口”。我爸基本上整年都是白酒,并且是用碗喝。有次手一抖,倒多了,我妈就把碗夺过来,对我说:“来,你帮你爸喝一点。”搞得我像梁山上下来的女汉子一样。我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妈,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但是亲老公和亲女儿同时掉水里先救谁的问题肯定不必去问了,自取其辱。母命难违,也就喝掉几口,光有辛辣,并且单调,一点吸引力没有。
朋友听我讲了,奚落是我没给我爸买好酒,当晚便拿了茅台过来。我爸做菜一流,烟熏火燎地在大灶上忙出几样好菜,也没有为好酒特意配上好杯子,依然是拿了几个碗,目测平均地分倒出来,坐下来就喝将起来。也就我这种土包子,当成圣品一样,留了心地仔细嗅嗅,再抿一口,确实绵香悠长。喝起来没有烈性冲头,后劲似乎也是缓慢释放,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浑然不觉。
最后一次喝白酒印象太深刻,一记起来,只想捂住眼睛:那次喝成了一个笑话,喝哭了。为什么哭也不记得,那感觉就好像,只一瞬间,爱恨新愁全涌上心头,连喉咙发酸的步骤都直接跳过,眼泪就刷一下被刺激出来了。按我来想,白酒是最容易喝出酒性上涌的凛冽感和痛快感的,但是也太容易做后悔事:头脑貌似还清醒其实轻舟早已过了万重山,酒洒在衣服上,讲错话,哭……一切都失控了一样。后来的很长时间,到现在,都再没碰过白酒。
葡萄酒就不好谈。尝试过的品种高高低低都有,过千的,甚至不足百的……但是并不敢说真能辨出好。我本也不是细致的人,碰上周末节假日喝一场酒,只图个快意人生,非耐下性子去学着细品,实在是为难了自己。但是不好,我是能懂的,怎么高级的酒店,自助餐厅里提供的基本都喝不下去。
要说心头好,那还是啤酒。童年的暑假几乎都是跟着我爸妈在扬州度过的,印象最深的是晚上,洗过澡后就在院儿里支张桌子,几张矮凳,爸爸买来盐水鹅,卤鸭头,毛豆米,伴着徐徐晚风,慢慢地,啤酒瓶就堆得和手榴弹似的了。喝饱了的爸爸站起来打着饱嗝儿,一副很满足的样子,又拍拍鼓鼓的肚皮,让我和我弟听“回声”。
啤酒是真好。完全没有白酒的强蛮,又比黄酒多出好多随意感,能配韭菜炒鸡蛋卤水花生盐水毛豆,也能配薯片虾条,当然最配的还是夏天,烧烤摊儿和三五好友。种类也多,人人熟悉的名牌儿“青岛”之类的我却是喝不来,我这种脏话极限是“奶奶的”的人,喝完了也只能在心里默念四个字“淡出鸟来”,还白白苦了肚子,装了那么多水。所以,尽管啤酒是喝个随意,我却最最挑剔。
啤酒里面又最爱黑啤,不知道这和我偏爱黑巧有没有关系。我很喜欢黑啤那种浓烈突出的苦感,如果倒出来恰好还有饱满的气泡,简直可以再另加十分了,最爱就是杯子里漫出来的那一半白沫儿,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就先“吃”下去,入口先有冰激凌的美妙感,等入了胃,幸福感又跟着飘过来……
好像说着说着就醉了,周末的晚上还没到来呢!
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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