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光】| 历史,不只是故事

作者: 乐德乐 | 来源:发表于2020-09-03 04:52 被阅读0次
    木加南手绘

    小说《平原》中的故事发生在1976年,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份,地点在江苏兴化中宝镇王家庄。兴化是作者毕飞宇的家乡,也是我爷爷出生的地方。

    小说《平原》的语言淳朴、粗糙,显得活泼俏皮而真实,似乎描写农村生活就应该用这样的文字。那些生动的对话及其场景勾起了我对农村生活的回忆,有身临其境之感,那是我童年的时光。用这样的语言再现那个年代农村的真人真事,文字也许不够典雅,却自有其独特的魅力,不失为一种风格,读来饶有趣味。

    那么多儿时熟悉而又平凡的事物:镰刀、脱粒机、猪圈、公社礼堂、地主家的大瓦房、合作社、煤油灯、锄头、高音喇叭、红糖鸡蛋、被大风吹得鼓鼓的大银幕、红漆马桶、大木箱、高高低低的院墙等等。再不提起,会不会就会变得陌生而稀罕,甚至遗忘了呢?

    那么多儿时从陌生到习以为常的往事:开批斗大会、割麦、插秧、上吊、喝敌敌畏寻死、吃老鼠肉、农田里放电影、迎新娘、打架、跳大神、征兵等等,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是不是不可思议了呢?

    还有,有线广播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讣告,低沉而有沉痛的声音仿佛至今还在耳旁。现在又有多少人能够理解收听者们当时那种悲痛、惶恐甚至失魂落魄的复杂心情呢?

    还有,小孩淹死后,家长闹着要端方偿命的场景,来得轰轰烈烈,去得无声无息。类似的事情倒是仍然不断地重复发生着。

    这就是那时候的真实生活,就是那时人们的人性。

    小说一开头就非常引人入胜,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这样一家人:儿子端方,木讷、自尊、好强;母亲沈翠珍,柔中有刚,善良世故;继父王存粮敦厚淳朴,却爱计较;继父的女儿红粉,能干而偏激。

    他们分明是一群好人,可相互之间却矛盾重重。

    然后,在王家庄这个江湖,各式人物悉数粉墨登场,上演着一场场喜剧、悲剧和闹剧!

    他们是流氓无赖惠泉、永远见风使舵的红旗、历次运动的风云人物老鱼叉、有点小聪明的退伍军人赤脚医生XX、老到世故的王会计、能说会道的大辫子、成份高爱搞封建迷信的孔素贞、刚烈心高不安分的三吖、养猪几十年的老骆驼、干瘪猥琐的皮匠XX、差点被惠泉砍死最终被改造成马克思主义哲学家的右派顾先生等等。

    还有一大群咋咋呼呼、随波逐流的普通农民。男男女女,活灵活现。

    最让人刻骨铭心的人物是吴曼玲。

    她和混世魔王都是从南京来到村里的知青,吴蔓玲当上了村支书,活脱脱是个男人婆,混世魔王高大英俊,多才多艺,却不求上进。

    从吴支书身上,你会了解那个时代的人性是如何地被扭曲,她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混世魔王”的所作所为,就是对她的无情嘲讽,可这种嘲讽没有一丝幽默,有的只是悲凉。本来应该相帮相扶的一对同乡,却在异乡相互踩踏,成为一对冤家。

    吴支书用残酷的手段把狗儿黄四训练成服服贴贴的吴亮,可吴亮疯了,最终她被疯狗吴亮咬了;白天,吴支书用她的大义凛然、正大高尚让她的同乡混世魔王一败涂地,可最终她的贞操毁在了混世魔王的手里,她还得忍气吞声,这是怎样的黑夜?

    白天就这样被黑夜笼罩,正气就这样被邪气吞没,这是怎么了?吴支书自始至终心诚志坚、勤勤恳恳、无私奉献,牺牲身体,牺牲容颜,可结果呢?

    可与端方比,吴曼玲又是幸运的。在实弹射击场,十发子弹,吴支书全打飞了,她给大家一个空靶。但至少她得到了实弹,拥有射击的机会。端方呢?他连摸一摸枪把子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射击了。

    最精彩的情节是三吖的死,她是假装自杀的,结果莫名其妙真的死了,死得不甘心啊!拿生死开玩笑,做赌注,这个代价沉重了。

    最血腥的场面,老母猪把它的十六头猪仔全部咬死,肠子、内脏,洒满一地,断脚、残爪,四散零落,一片狼籍。端方一棒,老母猪脑浆迸裂!

    王家庄的这些人、这些事,在那个年代,似乎都那么不加雕琢、率性而为、放纵不羁、恣意妄行,但所有的一切,却又那么虚幻无力、那么无可奈何、那么被动尴尬,那么无能为力,被卷入,被裹挟。

    就像端方和混世魔王,外表高大强壮,虽是一正一邪,内心却是同样的无助虚弱。一个人似乎存在,但却没有存在感!

    作者似乎漫不经心地、超然地讲着故事,实际上他的用情很深,很深,他叙述的是历史,不应忘记的历史。

    小说的结局,吴曼玲突然得了狂犬病,口里不停地呼喊着她的梦中情人端方。端方急急忙忙地赶来,跪在地上,她的身旁,要把她抱起来,送到城里的医院去,却被她一口咬住脖子。端方的血汩汩地流出来,她一直没有松口......

    她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抓住什么?抑或她要毅然决然地抛弃什么?

    她被两只狗咬了,吴亮和混世魔王,但真正要了她的生命的,是那看不见的第三只狗!沉重!

    可她在临死之际,却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她心爱的人,端方。她是人,还是狗?

    人咬人的惨剧,让我感到突兀、震惊!正所谓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可故事结束了!

    小说的结尾,风云突变,急转直下,很有力量!能不让人掩卷沉思?

    木加南手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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