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穆梓
我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了。
各种各样的车堵在这里,人也堵在这里。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牌楼下面有辆人力三轮车,车上的玻璃柜子里摆满焦黄油亮的卤鸡。那味道真香啊,飘啊飘的,一飘就是好多年。
寄住在奶奶家的那两年,我特别馋,也特别想妈妈。她很久才来看我一次,有时一个月,有时两个月。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提去奶奶家,到我和哥的出租屋里基本就两手空空了。那栋家属楼是靠着单位的,中间一行狭窄的过道可以互通。我常常穿过那条过道,端着一大盆水,也可能是炭。妈来的时候,我正躲在那里吃一包五毛钱的话梅。忽然被谁推了一把,吓得魂不守舍,生生把一颗梅子连带着核就咽了下去。转过头去一看,我还没哭,妈就先哭了。
十几平的小出租屋也是那栋家属楼的附庸,一张砖红色的破写字台跛着一条腿站在四个格子的窗边儿,配套的砖红色单人木床是从爷爷家买来的,一百块。木箱是爸爸托人给打的,刷了红漆,还挂了把蓝色的锁。饭是在奶奶家吃的,自然用不着锅碗之类的东西。平时我跟哥就挤在这里,逢周末我俩就一人买一根儿冰棍儿或者辣条,坐在屋外晒太阳。
妈来看我们的时候,我就可以一个人拥有完整的一两块钱,也不敢乱花,就买一毛钱一串的魔鬼糖,吃完了就趴在妈旁边,给她看被糖果染成彩色的舌头。哥通常也不说话,就静静地,躺在妈旁边。这是我们仨儿最幸福的时候。
妈通常是前一天中午过才来,把给奶奶家交的粮食放下,再给些买菜的钱,下午去买几斤肉炖一锅大家吃掉。晚上抱着我睡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起来洗一堆衣服被子啥的,吃过中午饭就回。我是从午饭就开始哭的,哥带着我去送妈,我一边走一边哭。过了南市场,快到车站的时候就会碰到“张烧鸡”,妈掏出十几块钱,买两只鸡腿,一只鸡脖子。鸡腿我和哥一人一只,鸡脖归她。这是我们每次分别时候的保留节目。
那两年里,我吃过好几次“张烧鸡”的鸡腿,那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鸡腿。可是小孩子都是认死理的,鸡腿再好,也没妈妈在身边好啊。吃了鸡腿,我也还是哭。从中午饭一直断断续续哭到她坐上回老家的长途汽车,到哥哥哄着我去了学校。有小朋友和我说话,一张口,我还是哭。我心里默默地,全世界的鸡腿都给我,我也还是想妈妈啊!
牌楼立起来了,街道也越来越热闹了,奶奶家搬去了另外的城市,我终于和妈妈住到了一起。每天上学放学我都会路过“张烧鸡”的摊位,那香味儿飘出好远好远。可我再也没有吃过卤鸡腿了。
妈每天在家等我回去,我再也不需要被一只鸡腿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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