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县到福州

沙县到福州，县城与省城发生的距离关系。

它们的距离怎么说呢？不同的年代，不同的路，不同的里程。

工作两年后的一次出差，初次走到了福州，是走省道，建国后开的，约270公里，柏油路面。

黑黝黝的道路又弯又窄又不平，像一条爬行的老蛇，扭来扭去，间或拱起来。吉普车哐啷哐啷地响，玻璃窗打摆子似的咯咯抖。

从沙县到福州，只有这条路。

太阳从山底下慢慢爬上山头，我们在山里盘了一圈又一圈，上坡下坡，下坡上坡，拐来拐去，始终在山里转。

走了两个小时，司机说走出沙县了，现走的是尤溪县公路。车上的人还没松下气，司机接着说，路更难走了。

山真的越来越高，越来越陡峭，路越来越窄，越来越曲折。有的地方，云在车轮底下飘，若是没有云的遮挡，看不到底。有的地方，崖壁是刀削的，笔直笔直的，上面挂着稀疏细小的灌木和杂草。

迎面来的车越来越近，这来去的两车同压在窄小的路面，仇人似的，毫不相让，我行我素的，眼睁睁地看着要撞上了。

车上的人都生怕司机生气，毕竟命都掌握在他身上。大气不敢出，只有两眼直直瞪着前面，手死死抓住把手，手心湿漉漉的了，双脚绷硬硬的，不一会就麻了。

司机不慌不忙，缠在方向盘的左手往右一抡，右边车身仿佛悬在空中，两车嗖的一晃，紧贴而过，就是没擦着。

颠来晃去了许久，人有些晕乎。司机真体贴，停下了车。此地是尤溪县汤川乡。

我想起振群同学好像就在汤川农技站工作，一打听，果然是。闻讯的振群同学兴冲冲地跑来，一定要请我们吃饭。

汤川正好处于沙县到福州的中间。在这里吃午饭，休息一下，再走，比较适合。

出了汤川便到了福州市闽清县，挂着省城的名头，路况却没有变，一样的又弯又陡又窄。不知叮叮当当了多久，进入闽侯县地界，再摇晃到闽侯县城路才宽、平、直起来。

到闽侯县城算是踏进福州城的边了，一看时间，下午4点多。

南平地区撤地建市后，316省道开通了，这条路全是水泥铺的，比较平，比较宽。它顺着沙溪河蜿蜒，钻山爬坡少了些，路途也缩短至230公里，行程4个小时。

316省道我走得多，因为妻子调到了福州。我们说，我俩的工资都铺在这条路上了。确实，汽车票单程就要68元，那时每个月工资不到500元。火车虽然便宜，但一天2个车次，一票难求，且都在半夜三更，很不方便。

汽车票虽然贵，但逢周五，也是一票难求。好在师母（意旺老师的爱人）和朋友小魏的爱人在县城汽车站工作，确定要去福州时，托她们帮助留票。福州的家门口，刚好有一个售票点，每张票得加5元手续费。

316国道边的饭店应运而生，司机在这些饭店老板面前是大爷。每个司机都有自己找的点，司机和饭店老板约好，饭店给司机消费提成。

每次司机到了定点的饭店，把乘客全部赶下车。他停好车，径直钻进老板特设的包间里，好吃好喝，甚至还有小妹陪侍。

乘客们先到饭店旁的简易厕所里放松放松，出来洗手洗脸，然后进饭店点餐。快餐、小炒都有，可俭可丰，就是不能不吃。因为店里有几个纹身、留寸板头的青壮年梭来穿去的。

饭菜价格比正常要高出20%以上，质量不好，厨艺也不高，味道全靠辣椒来托，往往都是吃一半倒一半。

有一次，搭朋友的顺风车回福州，在一家非定点的河鲜店吃饭，老鼠鱼的味道鲜美甜润。

司机吃饱喝足后，慢悠悠地吸着烟，心满意足后才爬上驾驶座，也不喊，关上门后，头也不转，向后面甩一句，没来的举手，哈哈。

车厢里弥漫着辣椒和大蒜的味道。不久，辣椒和大蒜对肠胃的刺激产生了效应，放屁的声音有长有短，放屁的人不好意思，假装睡着了。

晕车的咳咳几声，塑料袋来不及开，胃里的东西就哗地喷出来，溅得四处，隔壁和前后排的人有的捂着鼻子，有的破口大骂。

客车常在路上跑，难免会抛锚或发生事故，所幸，我乘坐那么多次都平安无事。但其它车发生故障、事故，我看到几次。有些事故非常惨，触目惊心。

最怕的是修路，一修路就堵车，最严重的一次，修路造成交通堵塞4个多小时，我到福州都凌晨了。刚好那个路段前后不着村，通讯也没有信号，让妻子操心了一晚。

村民们倒是想着修路的好，他们可以提着篮子，在受堵的车龙里穿梭叫卖，茶叶蛋、快熟面、矿泉水以及自家摘的果子等等，都是热销品。

一瓶矿泉水他们卖5块钱是正常不过了，牌子莫名其妙地鲜见。喉咙冒出火了，才敢闭着眼睛灌几口下去。

我调到福州时，福州到银川的高速公路开通，沙县有开口。沙县到福州的距离拉近至195公里，行程2小时30分钟。

316国道也取消收费，但还是冷落下去了。

全封闭的高速公路又直又平，我们也不再坐汽车，自己开车在上面跑，累了或者想看风景，就在服务区停下来。

这条高速公路就是隧道多，光沙县到福州就有20多个，最长的“美菰岭”隧道6480米。孩子小的时候，一路数着隧道走，后来每个隧道名称都能背下来。

有了高速公路，沙县到福州的人也多了起来。有几次周末，我9点多带小孩到东街口百货玩，碰到好几拨沙县熟人。

“什么时候来福州的？”

“早上刚刚来啊！”

“来福州有事？”

“没事，就是逛街、吃海鲜啊，呵呵。”

我们从福州回沙县也是，吃完早饭，不徐不疾地出发，到沙县串了几家门才到午饭时间。

父亲在世的时候，每次出发前的电话里总是叮嘱，路上慢点、慢点。他从此多种蔬菜，多养鸡鸭，看到有人杀土猪，买下排骨、猪脚等好肉，和杀好的鸡鸭一起塞在冰箱里冻着。我们每次回福州，车装得满满的。回到福州，青菜还是水灵灵的，肉上的冰块仍好好的。

2013年，江西向塘到福州的动车通车，铁路就在老家门口穿过。沙县站即是三明北站，铁路设计时速每小时280公里，运行的时速控制在200公里内，即使这样，沙县到福州不到60多分钟，票价才57元，每天沙县到福州20多趟车。

每次上动车，找到座位坐下，感觉屁股还没热，就到沙县了。有一次，我们东西落在沙县了，外甥女第二天上午送到福州来。正巧她同学中午生日聚餐，东西一放下，她就跑，回到沙县才11:30。

前年，沙县飞机场（即三明机场）通航。沙县到福州的航线早就批好了，可是飞机一起飞，就要降落，太麻烦了。所以这条航线一次也没有飞，净飞北京、上海、深圳、武汉这些远的城市。

水路也可以从沙县到福州，县里曾经专门成立水运队。以前，木材等大宗物资，就是靠水运队运送。他们顺着沙溪河，十天半个月慢慢漂下福州。河道这几年也改造升级了，通航能力大大提高。但速度仍慢，一般人不走。

现今，沙县到福州真是快捷便利，可并不会止于此。据说，一条高铁将要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