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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女孩脸上,声音响亮又清脆,青禾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见一个女孩指着另一个女孩的鼻子在说着什么。
青禾怀孕三个多月了,孕反刚轻了一些,孕期手册上说,这个时候需要适当运动,所以青禾每天早上八九点会到广场散步。
青禾有两个儿子,现在怀的是第三胎,她很想再要个女儿。在怀三胎之前,青禾和丈夫讨论过好几次,生还是不生的事,一直没有结果,直到国家出台三胎政策,青禾夫妇再也抑制不住想要个女儿的心思。
可想归想,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虽然目前经济条件尚可,可毕竟多个孩子,多份责任和负担,这个年代养个孩子不容易。
此外,丈夫也不想青禾太辛苦,生娃养娃,最苦最累的还是女人,当丈夫的再心疼也无法为其分担丝毫。
就在夫妻俩纠结万分时,青禾竟意外怀孕了,既然来了就是缘分,一个字,生。于是,青禾在坚持跑步一个多月后,再次变为了大肚婆,跑步健身计划再次被搁置。
青禾习惯性地沿广场跑道散步,跑道铺了一层橡胶,脚踩上去软软的,少去了水泥地面的坚硬。初春的气温还有点低,一阵风吹来,携带着逼人的寒气,青禾不禁紧了紧自己的大衣外套。
走过市政府前面那片桂花林时,青禾看见花坛台阶上坐着两个女孩,她们在说着什么。
两个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一个头发是金黄色,另一个则是灰白色,她们稚气未消的脸掩饰不住她们飞扬的青春。青禾不禁在心里感叹,年轻真好,有伙伴真好!不像自己,三十几岁的年纪,额上已经有了明显的鱼尾纹。这几年光顾着丈夫,孩子,常常像陀螺般转不停,总是急匆匆的,独来独往,连和闺蜜之间偶尔的约会也被取消了。
正在青禾为自己的身不由己和色老体衰自怨自艾时,一记响亮的耳光传进她的耳朵,黄毛女孩对灰白头发女孩挥起了巴掌。
青禾真没想到,两个刚还令她羡慕不已的伙伴儿,竟一个对另一个扇起了耳光。那耳光像扇在青禾的心上一样,让她十分难受。
“你想干啥?”黄毛女孩指着灰白头发女孩质问,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两个女孩已从花坛边缘站了起来,在黄毛女的质问下,灰白头发女孩低着头,连连向后退。
“啪”,又是一记耳光,灰白头发女孩被扇得连打了几个趄趔,好不容易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没让自己摔倒。但自始至终她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反抗,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
周围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人试着去阻止。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群男女生,其中三个男孩,两个女孩,年龄和那两个女孩相差不大。最特别的要数他们的头发,红的,白的,黄的,紫的,造型也很奇异,都是非主流。
青禾看着这群花花绿绿的男生女生,怎么也欣赏不了年轻人的时髦。也许,自己不光是容颜老了,心态也老了。
后来的男女生围在打架的两个女孩四周,谁都没说话,气氛却很紧张。突然,红发女孩冲上前去,不问青红皂白,照着灰白头发女孩(刚被打的女孩儿)的脸,“啪啪”就是两记耳光。红红白白的手指印瞬间布满灰白头发女孩儿的脸,而她仍旧低着头,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哭不闹,也不反抗。
“住手。”青禾脱口而出,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她心跳加速,几乎被愤怒冲昏了头,当她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朵时,倒先把她自己吓了一跳。青禾一向温柔,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地,很少有这种大喊大叫的时候,她不敢相信那愤怒又尖厉的声音是自己发出的。
然而,她的喊叫没有惊起一丝波澜,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如此微弱,如此苍白无力,瞬间被周围嘈嘈杂杂的声音淹没,没有人听她的话,打人者也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你总是这副死样子,跪下。”红发女孩再次逼近灰白头发女孩,一边推戳,一边指着她的鼻子命令。
灰白头发女孩被逼迫得连连后退,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向前胸,像只大鸵鸟。
这不是单纯的打打闹闹,是霸凌,青禾心想,必须立即拨打110报警,可她的手伸进大衣口袋儿,才想起来出门时没有带手机。
她最近看手机有点儿频繁,有人说手机有辐射,所以她出门时有意没带手机,强制性减少看手机的时间,一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青禾在网上见过很多青少年霸凌事件,但真正目睹,这还是第一次。网络上的霸凌事件,尤其以女孩儿被霸凌最为多见,也最残酷。霸凌者总是一副扯高气扬的样子,将伤害施加于弱者身上,其手段往往残忍至极,令人发指。
青禾每次看到这类报道都血脉偾张,愤怒不已,又心痛难忍,她恨自己不能变为武侠小说里为弱者打抱不平的大侠,暴打那些霸凌者,要打到他们落花流水,跪地求饶,以泄她心头之愤。
这是青禾愤怒又无能为力时的一种臆想,她不是大侠,即使是大侠,她也不会去暴打霸凌者,她不想变成和霸凌者毫无二致的嘴脸。
电影《悲伤逆流成河》和《少年的你》里的易瑶和陈念被霸凌的情节一遍遍在青禾的脑际回放,她们本该飞扬四溢的青春因霸凌而黑暗,而苦涩,而疼痛,那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
霸凌事件,总让青禾心悸。青禾学过心理学,她知道霸凌造成的伤害,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其伤害不仅仅是在屈辱的当下,更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可以说霸凌带来的心理伤害是更为长久的,更为可怕的,有的甚至成为被霸凌者终生都无法逃脱的噩梦。
现在,霸凌就发生在青禾的眼前,可没有手机,报不了警,青禾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气恼。
此时紫色头发女孩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灰白头发女孩,手指猛烈地戳向灰白头发女孩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灰,白头发女孩受力不住,往后倒去。她条件反射地挥舞双手以保持身体平衡,挥起的手恰好打在紫色头发女孩脸上。紫色头发女孩立马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大喊了一句“你竟敢打我”,然后飞起一脚踹在灰白头发女孩的肚子上,灰白头发姑娘疼得龇牙咧嘴面部扭曲,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肚子……
站在旁边的一个男生见紫色头发女孩被打,也立马变成了一头暴躁的小公牛一样,他上前一把抓住灰白头发女孩儿的头发,像拈一只小鸡一样将她扯倒在地,站在周围的四个女孩趁势骑在她身上,将她压住,接着是一阵拳打脚踢,又是打耳光,又是撕扯她的衣服。
群殴过程中,其中一个男生始终没有动手,却也始终没有想要阻止,他只是抱着胳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像伙伴们的行为都和他无关一样。
拳脚声,耳光声,衣服的撕裂声,伴随着一串污言秽语一起传进青禾的耳朵,青禾手足无措地大喊:“快住手……谁去把他们拉开……她快被打死了……快救救她,快报警啊……”青禾因紧张和愤怒而语无伦次。
围观的人很多,可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阻止,他们只是无动于衷地,事不关己地猜测着女孩被打的原因,就像茶余饭后的闲聊一样悠然。
青禾不由自主地朝打红了眼的男孩女孩跑去。
“住手!”一声断喝,就是青禾快跑到扭打的男女孩跟前时,一个精瘦的老头儿从广场下侧的台阶冲上来,冲在青禾前面,冲向了扭打的人群。
“住手,快住手,再不住手我要报警了。”
精瘦老头儿伸手去拉扭打在一起的人,试图把他们拉开,一边拉一边说着:“走,到派出所去,光天化日之下,市政府门口打人,像什么样子?”
都是劲儿大的小伙子,老头哪里拉得开,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把四个女孩拉开了。灰白头发女孩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奄奄一息的样子,任谁看见都会心疼的。
青禾停在离他们几步远的距离里,这时她才觉得后怕,自己可是有孕在身,就这样冲过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儿啊?一伙人打一个姑娘。”
“那男生居然去扯姑娘的头发,太不爷们儿了。”
“好可怕,我可不敢去拉架,去拉架,万一也打我一顿怎么办……”
“刚才应该报警啊,看那姑娘被打得多可怜……”
“我看啊,那姑娘活该被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姑娘,正常的姑娘这个年纪应该在学校里,而不是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在广场上晃荡 还有,你们看她的头发,哪里像个好姑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活该……”
青禾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个腆着大大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青禾盯着他,眼睛里快喷出火来,世界上居然有这等恶毒残忍之人。
她走到那个中年男人跟前严厉地说:“你说的是人话吗?说这种话会遭天谴的!”
“关你什么事儿?”中年男人没想到有人会针对他,脸红一阵白一阵。
“要是今天那个被打的是你的女儿或姐妹呢?”
“她要是我的女儿或姐妹,我就再揍她一顿……”中年男人一副愤愤然的样子。
“哎,你谁呀,你管得着吗?神经病……”中年男人又接着说。说完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青禾被噎得哑口无言,这样的人自己又何必跟他争辩呢?况且,在那姑娘被霸凌时自己不也没做什么吗?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等缓过神来,青禾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染了头发就活该被打吗?该上学的年纪没有上学就活该被打吗?是谁规定的什么样的姑娘就该被打?
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姑娘,她不也是父母的孩子,不也是个人吗?一种无奈之感充斥着青禾。是的,没有谁有权利侵犯她。
也许就是有刚才那种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别人的人存在,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打着正义的旗子,利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实施的暴力事件。
幸好那个可敬的老头儿及时出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后来,青禾看到灰白头发女孩和那一群打她的人一起朝广场的另一侧走去,那老头在他们身后跟了很久,青禾明白,老头是担心他们再次打那个姑娘吧。可是,那女孩就和那群打她的人在一起,谁又能一直保护她呢?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青禾又继续散步了,只是她的心久久无法平静,姑娘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样子总是在她的眼前浮现。令青禾疑惑不解的是,被打的女孩为何至始至终都要与打她的人在一起呢?她明明可以远远地躲开呀,终究不是一般的打架吧,霸凌的缘由一定是错综复杂的。
青禾轻轻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想着宝宝是个女孩儿吗?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也将可能遭受同样的霸凌吧?如果果真如此,她又该怎么做呢?怎样才能保护好她让她不受伤害?
但青禾想,无论人情多么冷漠,无论有多少恶劣事件发生,世界上终归是有好人的,就像那个老头一样,为了那些金子般珍贵的东西,也值得让宝宝到这个世界走一遭。想到这里,青禾再次抚着肚子,坚定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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