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
【五代】李煜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译文:
南唐开国已有四十年历史,幅员辽阔、山河壮丽。宫殿高大雄伟与天际相接,宫苑内珍贵的草木茂盛,鲜花遍地,藤萝缠蔓。何时经历过刀枪剑戟、战火烽烟呢?
自从做了俘虏,心中忧思难解,已是憔悴消瘦,两鬓斑白。记忆最深的是慌张地辞别宗庙的时候,乐队还在演奏着别离的悲歌,这种生离死别的情形,令我悲伤欲绝,只能面对宫女们垂泪。
最近在读李后主的词,一边惊叹于他的才华,一边惋惜他生不逢时。
南唐国的衰败,其实从中主李璟时就开始了。他爹原本是帝王,却受后周胁迫,改称国主。
而李煜,从继位那天起,就是在赵宋政权的威慑下过日子,随时有可能被灭国成为俘虏。
李煜继位后,即尊赵宋为正统,岁贡以保平安。后来甚至去除唐号,改称“江南国主”。做这么多,只为求得一时安稳。
但是,他还是没逃脱“灭国为虏”的既定命运,宋太祖开宝八年【公元975年】,宋兵攻入金陵,李煜兵败降宋,被押入东京,囚禁起来,封了个“违命侯”。
从此,这位前半生高高在上的帝王,开始了他忍辱含垢的囚徒生涯。
三年后,这位亡国之君,被宋太宗一杯毒酒,结束了他的短暂的一生,死时年仅四十二岁。
这首词,便是写于他生命中的最后几年。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首句,是词人在回忆南唐国的情况。开国已有四十年的历史,南唐国土幅员辽阔。
南唐,由先主李昪于公元938年立国,至975年后主李煜亡国,一共三十八年,称四十年是举成数言。版图共有三十五州,方圆三千里,定都金陵,在五代,确实是大国。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这句词是说,宫殿高大雄伟与天际相接,宫苑内珍贵的草木茂盛,鲜花遍地,藤萝缠蔓。
在这样奢侈的生活里,我何时经历过刀枪剑戟,知道战火烽烟呢?可惜,李后主此时悔恨自己当初的荒唐放纵,已经晚了。
按照宋人记载的南唐宫中笔记,“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可视作南唐宫殿实录。
词的上片,写得词意宏大,与当时盛行的“花间派”风格迥异,可称为开宋词“豪放派”之先河。
上片结尾问句,几曾识干戈?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先写豪华安逸的宫廷生活,结尾处即转折,说自己不识战争,为下片写自己的俘虏生活做下铺垫。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在这句里,词人用了两个典故,沈腰潘鬓。沈是指沈约,用沈腰指代人日渐消瘦。潘是指潘岳,用潘鬓指代中年白发。大家如果对这两个典故感兴趣,可以去了解下。受限于篇幅,这里就不多说了。
自从做了俘虏,心中忧思难解,已是憔悴消瘦,两鬓斑白。
以外貌变化写词人内心痛苦,古人说,忧能伤人,何况是亡国之痛与臣虏之耻呢?李煜本就是多愁善感的才子,如何能不衣带渐宽,白发早生呢?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记忆最深的是慌张地辞别宗庙的时候,乐队还在演奏着别离的悲歌,这种生离死别的情形,令我悲伤欲绝,只能面对宫女们垂泪。
李煜原本最喜欢教坊的音乐,他前期的词里,有不少是有听乐记载的。但此时的笙歌,无法带给他欢乐,只能加重别离的悲伤。
所以我叹后主生不逢时,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但又在想,若非由极盛到极衰,历经繁华衰败,又如何成就“词坛帝王”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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