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雪国
我们所在的城市很冷,冬天会下鹅毛大雪。我觉得对于我们来说,李白的“燕山雪花大如席”完全不是夸张,而是写实。
每到这个时候,就有一项北方的特色活动——扫雪。
我从小就扫雪,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
那时候小学低年级要在学校里扫操场的雪,小学高年级的学生要去校外马路上清扫我们小学负责的雪段。我父母的单位也各有雪段分配。于是小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就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三口之家一等雪停,不想着怎么去雪地拍照什么的,首要任务是先各去各的单位扫雪。
这也大概是北方的“奇景”之一,也是非常令人感慨了。
所以小的时候我是怕下雪的,尤其怕寒假里下雪。那时候规定雪深三寸以上就必须来学校扫雪——即使是在寒假中。所以我和我的小伙伴一下雪就开始猛打电话,内容不是讨论今天要不要出去打雪仗,而是今天要不要去扫雪?假如到晚上雪停了明早几点去扫雪?今天下的雪够不够三寸,假如雪下了一夜到明早会不会够了三寸之类的严肃话题。
不过有一件事非常开心,就是小学扫完雪后我们那个年轻的班主任会带着我们大家集体打雪仗。全班找个空旷的篮球场就开始混战,老师带头扬起雪互泼。老师年轻的面庞在雪地里显得特别白净,柔顺的青丝有几缕在帽子中调皮地溜出来,搭在藏青色的羽绒服外套上。
后来上了初中,学校大发慈悲地表示你们放寒假期间学校会雇人扫雪,你们就不用来了。这才能让我的寒假里雪天睡个好觉。
不过现在到高中了,依旧要扫雪。
高中的校区是新建的,这就意味着这个校区在高新开发区,随之带来的就是雪比别的地方厚,风比别的地方大,负责的雪段更加漫长。
我高中三年中,有一次雪下得最为深刻。
那时刚从寒假返校,到校那天开始下零星小雪,但谁也没有在意。
随后雪越下越大,越下时间越长,到了后来,一连下了一天两夜。半夜我从寝室的床上坐起,就听外面风刮过女寝楼前空地的怒号。积雪映的窗户一片微明,而夹杂着雪花的旋风在空中飞舞,附近的楼也在狂风中全然看不清。
就这么挨到天明,雪停了。
我们大家都惊呆了,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女寝一楼雪漫上半个窗户,门外平地的雪有一米深,深处的雪把停放的轿车都淹没了,就在上面留下根天线表示这地方雪下还有个可怜巴巴的轿车。
所以可想而知老师们根本来不到学校,电话通知我们停课然后去扫雪。
因为雪实在太大了,所以扫雪也不能如以往一样全部扫开,只能像挖个雪地地道战一样开出供一人过的路。两边的雪堆的太高,身高稍显不足的同学都不用弯腰,从外侧都发现不了这里有个人正在行进。
但这对于男同学来说就太开心了,他们终于实践了长久以来的打雪仗终极梦想——把人整个埋进雪堆中。学校其他地方的雪因为不是聚风地,所以雪不太合适。但女寝楼前那块大平原非常适合这么做。于是我们在楼上喝着热水啃着饼干围观楼下男生们互埋的记录。
寝室长大人X站到我身边,摇摇头:“幼稚!”
我上铺小C一边忙着发短信一边插嘴:“就是!别说我们认识他们。”
然后大家都笑了,雪天里在温暖的室内,和朋友在一起聊天闲话。不用考虑工作,也不必焦心学习。这大概就是最惬意的生活了。
过了一天以后教职工都到齐了,我们副校长兴冲冲地宣布:我们部门要举办一个雪雕大赛!
人家的雪雕有十八般工具,我们的雪雕只有双手和雪锹。不仅工具对比也是很鲜明,结果也是很鲜明了。
在我们设想中,雪雕雕出来的结果应该是精美的,高大上的。即使赶不上冰城那种东正教的俄式风情,粗犷细腻总能占到一样吧?事实证明,我们就是一群眼高手低的人,尤其在雪雕项目上。
于是当我班扭扭曲曲,歪歪咧咧的长城建筑起来的时候,副校长过来来“视察”了。
她非常犹豫地问我们,大概是怕伤了我们可怜的自尊心:“你们这是长城吧?”我们沉默了一下,大概觉得我们这个“长城”会毁掉真正在帝都八达岭那个真货的名声。于是我们“谦虚”地回答:“大概就是一段城墙。”“哦,”副校长点点头,“挺好挺好。”
我看看我们花了三个小时建筑起来七扭八歪的“长城”,觉得副校长有时候也是为了赞美我们而煞费苦心的。不过我们自己不嫌弃它,全班都爬上了我们的“长城”合影。
我班同学的技术不精,不代表别的班的雪雕技术不好。
有个班级雕了一个惟妙惟肖的乌龟,这个乌龟夺得了全场最佳,奖励据说是一人一袋食堂炒面。
我们邻班更干脆,堆了个二层楼高的金字塔。全班都爬上了那个金字塔,导致这金字塔上全是人踩出的雪窝脚印。
当然也有堆比人还高的大雪人的,做雪屋的,不一而足。
现在回想起来,往事历历在目。年少时看《雪国》,只余一片悲哀,然有时候想起来,也不是全然的空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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