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剃头令与泼水令
剃头发的条令当然是入学前就已经广而告之的。这所学校在这个市内乃至省内出名的一个点也在于此——因为大家都知道,要报考这个学校,首要的一点要求就是必须剃发。
女生头发长度前文已经说过,男生头发长度是不许超过一寸的。很多女生宁愿报另一所学校也不报这个学校目的为的就是保留一头秀发,但对于外市来的学生就很无奈,因为面向全省招生的就这一所学校。
所以多年之后,这些老同学聚会上一定保留的共同点就是:女生永远长发飘飘。这大概是为了报复我们青春期被无辜牺牲的秀发的缘故。这种报复也有我一个坚定的成员,具体表现为大学四年都拼命留头,不舍得剪一头长发,而且永远保持黑长直状态。
当然,如果你仅仅以为变态的校规才这么两条那就大错特错了。关于这个学校出名的规定还有一个著名的方面,就是寝室的规定。
我前面已经说了,这是个住宿学校,学生要在寝室过集体生活。所以我们的床单,被罩也是集体发的,只有一个颜色,那就是白色,雪白雪白的,上面用深蓝色线绣了我们学校的名字。雪白雪白的床单有什么好处呢?就是有任何一点脏之处,都能明显地看出来。每天早上起床早自习后,老师就要检查寝室。特别差的和特别好的会被拍照,然后挂在楼下的展示板示众。
标准就是床上除了有雪白的枕头雪白的被子和雪白的床单以外,不能有任何东西。
寝室里除了八张一模一样摆设的雪白的床和两个一模一样的鼠灰色柜子以外,不能有任何私人物品(私人物品要塞到床下看不见的地方或者是个人分配的柜子里)。哦,最重要的一点我忘说了,就是被子一定要叠成豆腐块,对,就是军队里要求的那种没有褶的豆腐块。
当年我们刚进来接受新生训话的时候,主任还慷慨激昂地说学生在经受三年的叠被子豆腐块训练以后,在大学的生活里就能保持个人卫生的整洁,以后的岁月都能保持叠被子这一好习惯。而仿佛是为了报复这句话似的,据我的观察,我们这拨人毕业后上大学的,除了念了军校不得不叠的人除外,再没有人叠过豆腐块,顶多是叠花卷就够给检查寝室的老师面子了。更多的人——包括我在内——干脆就再也没叠过被子。我们当年花了足足六个月才练出的半分钟内叠出豆腐块的本事,就这么都荒废了。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生感慨的。不过就这么荒着吧,我也在现在乃至此后的生涯中不打算捡起来这个不足以外传的本事了。
叠豆腐块被子只是寝室检查的一方面,时间长了也没什么。更加令人发指的要求就是地面能映出人影——这条是专门针对女生的。因为女寝是瓷砖地面,男寝是水泥地面,就算把水泥地面打磨出花来,也是照不出人影的。而女寝地面呢,有一点点脏,有一根头发丝,那都是清清楚楚的。每天要把这样的地板收拾的光可鉴人,可想我们的腹诽有多严重。
但中国特色嘛,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多时间我们就开发了新的办法:每日当值的同学在全寝走后向室内洒一盆水,这样在老师检查的时候水还没干,自然无从谈起有没有鞋印,有没有头发,有没有灰尘这种问题。
发明了这一妙法以后,我们天天这么做,终于有一天,寝室老师发火了!全校严令,禁止临走时往寝室泼水这一行为!如果在检查的时候发现寝室地面水没干,也是要扣分的!于是我们光荣的,具有悠久历史的校规中又华丽丽地增加了这一条:禁止向寝室泼水。
但百年之后的历史学家如果发现了我们的这一本厚厚校规,可以想到是那些老先生是如何挑灯夜战,奋斗在研究为什么前人不允许向女寝泼水这一行为的前线战斗中。最后很可能得出向女寝泼水有伤风化的这一结论。
每当思及于此,我心头总会涌起一股淡淡地忧伤。
如果此时能给画外音配一下秋风扫落叶的声音估计就更加符合此情此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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