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人生不曾惨淡？我18岁就经历了局子里捞父

01，谁的人生不曾惨淡？

我是一个吃过苦的人。

所以，过早懂事了。其实我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太早尝尽人间辛酸。

但，没有办法，出身别无选择。上帝指定你这一天来到人间，你将毫无缘由地过完这一生。

我的家乡是一个穷山恶水的农村，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家里接二连三地生了四个，不幸的是，个个是女孩。

80年代到90年代农村计划生育标语：

“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

“引下来，流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一户超生，全村结扎”

“该流不流、扒房牵牛”。

有一天，三更半夜“鬼子们”大部队进村了，家里能拿的都拿走，连床底下仅有的几个鸡蛋也在凌晨时分当作宵夜煮着吃完。嘴里一边抹着散发着蛋黄味的臭嘴，一边把我从被窝里拎起来，问到：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那年，我七岁，还没有上学，这么穷的山沟里，没有幼儿园，满8岁才可以去3公里以外的村口上小学。所以，这辈子，我是一个没有上过幼儿园的人，不曾体会到幼儿的快乐。

我吓得直哆嗦，嘴里打着寒颤，那人把灯一开，我看到他额头上有个镰刀形状伤疤，他又开口了：小朋友，告诉我们，你爸爸妈妈去哪里了？我不打你，快告诉我们，否则把你关进小黑屋。

我不敢说，但我心里清楚，我妈躲到隔壁邻居的杂物房隔间层，没有楼梯可上，上去要搭一个木梯，然后把木梯拿走，所以，根本找不到人。那时，我妈身怀六甲，大腹便便，即将呱呱落地的老四终于在“鬼子”进村的第四天生下来了。

那晚，我爸不忍心听到“鬼子”们打砸隔壁邻居的东西，跑出来了，于是，把我爸带走，如同案板上的一头猪，任由他们结扎了。

从此，家徒四壁，甚至门上的那把锁，被“鬼子”们一脚踹开后都不曾去维修更换，因为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值钱的，连小偷进来都要蹲下哭一阵。

02，我爸，教导我们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我信了。

他给我朗读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十分豪迈、气势宏伟。他曾经也是一个读书人，命运的一转身与医生这个职业擦肩而过。于是当了一个农民。

我自以为是的优秀成绩，上了初中，到了镇上，那是小巫见大巫。虽然后来我的语文成绩得到班主任的赞许，当上了他的语文课代表，但我内心是忐忑的，自卑的。

我每天核算着这周带来的咸菜、萝卜干能否够得着吃上一周，有时天气太热变味、发霉。

我几乎吃饭坐在宿舍楼梯上巴望着校门口，希望我妈送菜给我。是的，初中三年，在学校，我没有吃过新鲜蔬菜，正值长身体，我缺乏营养，长得瘦小，十六岁才来例假。

我拼尽所有的力气考上了县城的高中。那是一个普通班，但我爸还是把我送去了。我中考语文成绩在高一那个班排名第二。后来，我常常投稿在校报上发表，也因此获得好几个男同学的纸条。有一个追了我两年，对不起，我家太穷，我有些自卑，我不敢恋爱。

我来自穷山沟里，我连普通话都说不好，带着浓浓的乡音，我只能写，不敢开口，我的同桌是城里人，能唱很多流行音乐，我羡慕。她身上散发出城里的味道，一股奶香，穿着最时尚的胸罩，若隐若现。这是我无法企及的。

我妹低我一届，她上了尖子班，她的理科成绩很好，我们下晚自习，没钱的时候，我们共吃一根“葱条”（油炸零食），我掌握经济大权，她常常骂我太抠。

03，高考那年，我18岁，经历了局子里捞父

高三那年，那个山沟沟里兴起了一阵买六合彩风潮，小至游手好闲的辍学少年，大至80岁老人，我爸也买，不巧，竟也中几千，村里有人眼红了，去政府告发，我放寒假回来那天晚上，我爸悄无声息地被抓走。

那年春节，我爸在县城的拘留所过的，因为我们家交不起罚金，后来才知道，那些罚金，根本进不了公账，都是到了私人腰包，每年春节前都要来村里扫荡，瓮中捉鳖，杀一头“肥猪”过年。

年后初五，高三补课，我带着我妈到处借的五千块跟我妹去了县城，在一位老师的帮助下，他告诉我可以去公安局找一位姓尹的主任，我写了一封信3000字，到县城公安局，我从来不知道，二十楼是可以坐电梯的，于是，我跟我妹爬了二十楼，到了，姓尹的却不在。

我怯怯地摸出那封信，交给同办公室的另一个人，我生怕他不把我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我反复强调我是县中的学生，务必把这信交给尹主任，他诺诺地点头，我不知道我哪来的胆子，十几岁，竟然敢和公务员做交涉，尽管说出一口乡音，但我豁出去了。

第二天，我又去了，我要证实他是否帮我带信，我又气喘吁吁地爬了二十楼，我当时的念头是我必须把我爸救出来。

这一次带信的老头分外和蔼，问我：“你和**杰是同学？”，我一愣，他是我高一同学，我曾经暗恋过他，也许到死他也不知道吧，后来分文理科，他去理科班了。

我点点头。

很显然，他看了我的信，然后跟他儿子聊起这事，不巧，却是同学。然而，我却更加尴尬和自卑，我暗恋的男生父亲是公务员。而我爸却是公务员单位的阶下囚，此刻正关在拘留所已经半个月了。

他把我带到姓尹的办公桌前，尹主任告诉我要交9000罚金，我一听，直流眼泪，他看我两姐妹不停地抽搐，于心不忍，说：我们也没办法，要不这样吧，我带你去副局长办公室，你们直接和局长去说。

就这样，我平生第一次见了一个副局长，高大魁梧，长着络腮胡子，他低沉的声音问：你们两个小姑娘干嘛？接着，那个尹主任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副局长又说：单位有规定，罚金该交的要交......

没等他说完，我哇地一声哭起来，砰，跪下了，一边说：“求求你，我刚上高三，今年要高考了，我们只有五千块（我太单纯了，不应该说五千，应该说一千），我爸必须出来，否则我跟我妹都要辍学了......”

我说的有些歇斯底里，我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泪水和鼻涕流到嘴上，咸咸的。我永远记得那味道，如果当时桌上有把刀，我恨不得立刻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然后逼她放人。

我觉得唯有如此，才有出路。

然而，他却叫了保安把我们撵走。这是我一生最难过的事情。在我少年的记忆里永远抹不去。

后来，我们又死皮赖脸地找尹主任。他最后告诉我降低到四千罚金，也许因为知道我们有五千。没得选择和商量，我们交了四千，没有收条收据。

我爸出来了，出来时，竟是一个光头。我眼泪顿时流成河。

04，勤工俭学的高中和大学生涯

我没有钱交学费了，我跟班主任说这事，她大学毕业就教我们这届，她心地善良，对我很好，她跟学校做沟通，拖了几个月，然后给我争取到一份勤工俭学工作，每天下课后打扫楼梯洗手间，100元/月，几乎没有同学知道，我不敢告诉谁，我怕丢人，怕同学嘲笑我，笑我一个广播站编辑，一个校刊的小明星竟是一个扫厕所的。

我偏科很严重，数学老师曾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一个黑板擦莫名其妙扔到我桌上，来一句：“你作文这么厉害，你有本事，像韩寒一样出个《三重门》看一下啊”，那时候韩寒很火。一个更年期的内蒙古妇女，突然发疯似地说我，我很害怕，委屈地掉眼泪。

高考前一天，我爸来县城了。

我爸到来的那天，我正好感冒了，全身冒汗，我知道，我爸希望高考改变命运。儿子没生到，女儿能考上大学，他脸上也光荣了。

不出我所料，考了一个专科，复读那是不可能了，我妹也上高三了，家里没钱给我复读，也需要尽快出来工作。

就这样，我背上了行囊，我爸送我到省城南昌，开始了我的大学之旅。

为了节约开支，我爸把我送到学校安顿好后，吃了个简单的快餐，即刻买了返程车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踏票子，小心翼翼地数着，除去交学费的钱还另外给了一个月生活费，里面有十元二十元五十元零钱，还不忘叮嘱我说一个月后再寄，当时我的心情五味杂陈，他一边说一边匆忙地挤上车，还回头不停告诉我注意照顾好自己，看着他汗流浃背地在人群中一只手拉住公交车上拉环，一只手不停的跟我告别，车子渐行渐远……泪水也模糊了我的视线。

十几年以后的今天，这一幕依然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参加了好几个社团，其中在女工部的帮助下我得到了一份勤工俭学的工作，150元/月，虽然不多，但对于我来说是雪中送炭。最后一年的学费是通过助学贷款得到的。参加工作后才还上。

05，大乔小乔们都出嫁了

次年，老二也相继考上了理工大，父母亲在悲喜中又迎来了一个收获的秋天！那一年四处奔波借债，这一刻我才真正理解滴水之恩当于涌泉相报！很多年以后包括今天乃至未来，我一直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感谢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亲戚、老师、朋友……更要感谢我的父母，没有他们当时坚定的毅力要把我们送去读书，也就没有今天我们能在深圳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2010年，老家山沟沟里盖起了小山村里第一栋复式小楼房，那一年春节，母亲很开心，做了很多我们爱吃的菜，父母用他们那长满老茧的手端起酒杯与我们姐妹四人一起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团圆（往年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基本春节后才回家）！当年老二结婚了，农村的古话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母亲很难过，不过次年就迎来了他们生命中的第一个小外孙！也圆了他们要生个儿子的心愿，喜出望外！

2013年，在父亲的牵手下我走上了婚姻的礼堂，30岁的我也终于结婚了！老四今年春节也要成家了，大乔小乔们都陆续出嫁了……父母的一生都在为我们操劳，从我们出生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到读书教育，到担心我们是否参加好工作，再到我们结婚生子买房，又一把屎一把尿的给女儿们带孩子、洗衣做饭……他们的一生似乎都在为我们而活！都忘记了他们也曾经是花季少女及追梦的少年！

一生很长却也很短，不知不觉迎来了父母亲55岁的生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父母开始一天天地老去，两鬓已是银丝，头发也开始变得稀疏，说话开始变得很唠唠叨叨，做的饭菜有时候很淡有时候很咸，因为她的记忆力在慢慢的减退，但是，人生最大的幸事就是当我们慢慢有能力来好好孝敬父母的时候，他们依然还健在……

耳边想起一首歌《当你老了》，“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寒门真的难出头吗？其实，真的很难。

我虽不是凤凰，但是，十年后，我终于朝着自己的梦想，在这个城市里买房、扎根。是的，我是一个扎根在城里的乡下人。

青春年少的那些伤，曾给我带来痛苦和希望，但更多的是教会了我如何在逆风中飞翔！

也许，我们拼尽一生的努力换来的终点，往往却是别人梦想的起点，但那又如何，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朝着自己的梦想去追寻！

写后语：

很多人看来，也许这是一个励志故事，但它却是我人生的经历，当我再次回忆的时候，竟热泪盈眶。

我们无法去选择出生，但可以通过努力去改变自己的人生，尽管你的起点太低，出生贫寒，但你仍然要朝着自己的梦想去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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