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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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除了粽子，还有一样必吃的食品，就是蛋。而且，不是炒蛋，也不是蒸蛋，就是简简单单的白煮蛋。

当然，蛋的品种可就多了，可以是鸡蛋，鸭蛋，鹅蛋，鹌鹑蛋等等。但是一定得是有咸有淡的。通常情况下鸭蛋鹅蛋都是腌成咸蛋。

汪曾祺老先生是江苏高邮人，他很为家乡的鸭蛋自豪，曾经写过《端午的鸭蛋》一文，说高邮的鸭蛋如何如何好，也说端午节吃鸭蛋的快乐：筷子一扎，哧，红油就冒出来，动感十足，味感十足，乐感也十足。还写了孩子们端午挂鸭蛋络子的习俗，趣味十足。

我的故乡在北方内地，干旱，河水少，农村一般人家不养鸭。要养，也是家门口挖个水坑，积点雨水，或者隔三差五的挑点水倒里面，让鸭子们能够下水打个滚儿。不过说实在的，因为不是活水，又是泥坑，水是浑浊的，鸭们下水也是洗个泥水澡，洗了比不得不洗干净。所以，天生水性的鸭子，在我们那儿基本上也就成了“旱鸭子”，比不得江南水乡的鸭子干净水灵。尽管这并不影响它们生蛋。

记得那时奶奶家有一年养过几只鸭子，下蛋时还总没个地方，常常就把蛋下在当街的草地里，谁见了就当个宝贝似的偷偷的拣去了。我也是在那时第一次见鸭蛋的样子，比鸡蛋大，比鹅蛋小。皮是不像鸡蛋皮那样红，也不像鹅蛋皮那么白，那么厚，而是淡雅的青绿色。样子也不像鸡蛋和鹅蛋那样“蠢”，长椭圆的，看上去很秀气，就像江南的人一样，怪不得描写美丽女子的脸型总说鸭蛋脸呢。的确，你见哪个美女的脸像鸡蛋和鹅蛋一样圆滚滚的？

除了缺水，我们那一般人家不养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鸭子太能吃，比体型大它很多的鹅还能吃。同样和一盆食，鸭子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吃的多，拉的多，成本不划算，所以奶奶家也就只养了一年鸭子就不再养了。

鸡蛋是大路货，南北差别不大，没什么好稀奇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那里的人好养鹅。一般人家，养几只鸡是必备的，除此外，还会养三五只鹅。不多，就三五只，且里面一定有一只公鹅。

养鹅的好处之一是吃蛋，腌咸鹅蛋，逢年过节、来人客（qie 读三声）去，切一盘咸鸡蛋咸鹅蛋，那时是高配。

除此外，养鹅还可以用来看家。鹅像狗一样，遇生人来，便伸长脖子“嘎嘎嘎”叫个没完，天然的报警器。有些很凶的公鹅，还会追着拧人，看家的本领一点儿也不比狗逊色。

养公鹅还有一样好处，便是春天孵化的时候可以卖种蛋，对于普通的农村人家来说，这样就有点多余的零花钱，赶集上店买点油盐酱醋的生活用品。记得我读高中时，每星期回家，母亲给的生活费，有很多都是卖种蛋得的钱。

那时，农村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咸水坛子，用来腌鸡蛋、腌鸭蛋、腌鹅蛋。

除了来人客去，平时，腌蛋也不多吃，但一年中有一天一定是最大方最慷慨的，那就是端午节。那天的早上，家家户户的餐桌上粽子和蛋管够。

而且，端午的蛋一定是和粽子同煮的。初四的晚上，母亲便把包好的粽子下锅了，连同着的还有一堆的鸡蛋、鹅蛋。鸡蛋有淡有咸，鹅蛋一定是咸的。我们那鹅蛋一般没有淡着吃的。

粽子和蛋在锅里要煮三两个小时。一般是大火烧开，然后就是温火在锅里捂着。第二天早上再烧开，就可以吃了。

跟粽子煮在一起的蛋，有粽叶的清香，有黄米发酵的味道，总之很特别。因为煮的时间长，蛋白特别紧致，颜色成了不太白的“瓷色”，蛋黄外面也成了青灰色，而且质地特别瓷实。科学来讲，煮得时间太久的蛋是不好的，但人们就偏好这一口。所以，至今，家乡的端午，蛋和粽子依然是同煮的。一方水土一方人，有些习惯并不因科学而改变。

咸鹅蛋是最受稀罕的。孩子们总是舍不得，先吃鸡蛋，或者是从大人那先分一杯鹅蛋的羹。最后留不住，才念念不舍的敲开自己的。敲之前仔细掂量，拿起蛋对着灯或光亮，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找到空头，才小心翼翼的磕开，一点点剥开一个小孔，用筷子一点一点掏着吃。

鹅蛋青咸，我们通常把它掏出来捣碎，和在粥里，或者夹在饼里，咸个滋滋的，味道特别好。咸鹅蛋黄比咸鸡蛋鸭蛋的黄粗粝，吃起来沙沙的，香香的，口感很特别。最关键的，是蛋黄大，差不多有一个鸡蛋那么大，吃起来特别过瘾。也有腌的特别好的，冒红油。我们就把油滴在饭里，拌着吃。当然最过瘾的，是直接把油嘬进嘴里，一口精华直接下肚，最不亏，也最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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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鸡蛋，有人爱吃那种腌的浑浊的，就是蛋清和蛋白混在一起，颜色发黑，味道发臭，和臭豆腐一样，臭香臭香的。印象里，老舅最爱吃这样的腌臭鸡蛋，谁碰到了都让给他。

据说，这腌臭鸡蛋也是一门手艺，有秘方，并不是谁想腌就腌得出来的。

也有些人，天生的“臭手”，想腌出干净的蛋，但腌出来的偏偏就是臭的。百回一样，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能说是天生的“臭手”了。

如今，蛋的品种更丰富了，天天吃蛋也不是什么问题了，但味道最好的蛋却仍旧是端午的粽子蛋，故乡的咸鹅蛋，记忆里的臭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