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与故乡别离，都是一场撕心裂肺

01.家人成了我的全世界

坐上回程车的那天，途中下起了小雨，山间的树木在氤氲雾气中更显青翠。坐在颠簸的汽车里，距离县城越来越远的我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这三年来，每当要离家的前一晚，我总会强迫般的在床上不多熬一分钟不罢休，仿佛只要早睡一下，天一亮，我又要拾起行囊远行，离开熟悉的故土，带上面具回到职场征战厮杀。

“看得出来你真的好爱老家啊。”这句话，闺蜜菌子在电话里不止一次感叹。因为，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家的时候，压力大的时候，我总会打电话给另一个城市工作的菌子，每当回忆家乡的种种，记忆一下子回到了跟前。

以前总有同学感慨：“你看你多好啊，干着自己曾经想要做的工作，你总是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并一直在向它靠近。”我嘿嘿的笑了两声，就没下文了。

是啊。当初我选择在省会工作的原因是，比起外省，这离家要近些，也能够开始自己最初的梦想。想要离家近，可又想要平台。这是许多去城市追逐梦想的人的矛盾，究竟是回家乡，常伴父母膝侧，还是一年累死累活，只有那么几十天能够回老家看看他们。有时候，甚至连十几天都没有。

这半年来，我越来越在为自己的选择而矛盾。

原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即使车程从读大学时的40多小时车程缩短为了10来个小时，坐飞机的话甚至前后大概4小时就能踏上县城的土地。但真不是那么回事。

看似回家更便捷，但那些脚扭伤了20多天才痊愈，被100度的开水烫得哇哇直叫，还是得忍着痛一个人在晚上11点的时候去挂急诊，被突然的暴雨被淋得全身湿透，发烧没胃口还是得勉强吃饭工作，怀疑自己的工作能力与梦想，工作没什么进展的日子，在那些自以为无坚不摧的时段，在好几次快要睡着的时候面对一室孤寂的空虚，总会猝不及防在心里撕出一个缺口，压得自己身心疲惫。

难得休年假回家，关系比较好的同事错愕问到：“那么难得的休假，世界那么大，你竟然不想去看看？”我淡淡回了一句：“比起看世界，我更想陪家人。”

因为，家人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全世界。

原来我骨子里竟是这样一个恋家的人。

02.逃离的小城，回不去的故乡

说起来，我并不是个孝顺的女儿。青春期那几年总是和父亲冷战，直到大三，我们之间的交流才逐渐多了起来；不理解母亲为什么总是不给自己多点零花钱，为什么家里每天吃的东西都是那几样，会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和母亲发脾气。少年时，最大的期翼就是高考，志愿清一色填的都是外省，就是为了脱离那个让我窒息的小城，那些青春期的灰色记忆。

不想，在外求学四年之后，曾经逃离的缘由，最后竟然成了恋家的伏笔。

读大学的第一年，第一次那么长时间不能见到亲人，每隔一星期就要给他们打电话，没什么说的，翻来覆去也就是学习和生活那么几句话，但就是想要多听一会儿他们的声音；第一次放寒假回家，因为没买车票经验，最后只买到了火车硬座，从北到南30小时的车程，我和老乡也就那么过来了。比照3小时的车程都难以忍受的现在，那时到底是怎么度过了两夜一天的？回忆起来也觉得真是神奇。后来四年，每当考完试，高兴得像是要飞起来，飞快跑回宿舍收拾行李，开心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现在也是，每当回家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我都开心得要飞起来。哪怕要忍受十几个小时曾经最怕的卧铺大巴，哪怕可能会吐得昏天暗地，在汗味和脚臭味，打呼和呓语交织的车间，听着一同回家的人说的家乡话，心情却是格外的好。进入县城的那刻，觉得外面的太阳射下了整个心房。

想家的时候，我总会抬头望望天空，不管是浮云流动，碧空如洗，还是乌云密布，暴风骤雨。每当听到飞机轰隆隆从头上滑过，我的心就会突然柔软下来，想念着远方的他们。似乎，再熬一熬，马上又能回家了。

我来自一个小县城，那里没有游人心中的天堂，没有老乡心中的梦想。那里夜夜笙歌，每当夜晚十点时，活动在街上的，或许就只剩这三类了：刚下晚自习的高中生，街上卖夜宵的商贩，还有夜色中不甘寂寞的灵魂。

走在多年前来来回回的路上，每一步，都是复习回忆。可是呢，小时候最熟悉的商贸街依旧人来人往，中学的操场盖起了新的教学楼，以前喜欢吃的小吃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老板，曾经拉着手说着未来的女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遗憾吗？遗憾啊。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家乡变得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幼时狭窄、灰尘满天飞的水泥路如今成了拓宽一倍多的柏油马路，从前没有健康意识的叔叔阿姨开始在广场大方扭腰踢腿……记忆中的小城，样子越来越模糊。

其实，之所以那么怀念家乡，或许是因为在那里见证了我们曾经全部的热情与纯白。决定离开家乡那天起，我的无邪，我的快乐，我的温情，全都都封盖进了棺材，从此被蒙上了一层灰，直至腐朽。

成长，也许是一个人经历世间种种，一点点铸成了坚硬的钢筋铁骨。

这座城市，我没有可以一有事打个电话立马就到的朋友；这座城市，我的至亲不愿意生活的城市。

到底该怎么办？还是只能咬牙坚持下去，总是鼓励自己，说不定，再坚持一下，你也会在这里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你也会开始会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看到生活的希望，你也会在这座城市再次找回爱的冲动……

但为什么另一个我又拼命的质疑我的希望，大声否定：“不！你不会再有心力遇上向从前的姐妹一样的人了，你不会在这座城市定下来的！你不会再遇上你满心期待的那个人了……你不会。”

又该离家了。目送背影不知何时变得沧桑佝偻的父母，终是与小城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