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事(2)

作者: 云中杂文馆 | 来源:发表于2023-03-11 18:38 被阅读0次

(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天才刚刚蒙蒙亮,淡淡的白雾在阳光下来回旋绕,犹如香炉上的轻烟,轻舒而缓慢。

在这白雾笼罩下的,是一个小城。他原本是一个居民安居乐业的地方,自从一次地震。

小城里几乎没了人烟,没有了曾经的喧闹,一个塌了半边的小楼房里,住着一个白发苍苍的中年人。

那个人躺在床上,身上发出浓重的臭味,几只苍蝇围绕了过来,在他的身边嗡嗡的转。他伸出手拍打,可获得的只是更加的靠近。

他猛的坐了起来,想起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捡起一个塑料药瓶儿和一个老黄酒瓶儿走了出去。

他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他的老朋友家。

走在大街上,浓浓的白雾让人看不见人影,让这座小城似如仙境,可是那一座座插了半边的房子,让人知道,这里曾经是地狱。

他走在街上,仿佛听到无数房屋下的冤魂在嚎叫、在哭泣、在诉说世界对他们的不公!这来自深渊无声的嚎叫,他整整听了两年。

他多想深渊能够带走他啊!可他等了两年,仍然没有等到,他今天终于准备将自己送入深渊。

破旧的房门代表着目的地已经到了,他敲响了房门:“老谢,喝酒!”

“嘎吱-”房门缓缓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大叔走了出来。

“哟,有钱买酒啦!那我肯定要来喝两口!”那个邋遢大叔用调侃的语气说。

他们坐在一个破旧的小木桌两边,喝着酒,默默无言。

他口中的老谢率先开了口:“老许,你是想走了吗?你不是说过,要等他们回来吗?”

“两年了,消息没有,人也没有见到过,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就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不想每天过着这种生活了。”老许说。

“或许,还有一点希望呢……”当老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呵呵,不说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们只要喝酒。”

在一声又一声的碰撞声中,在一滴一滴酒顺着面颊滴到胸膛上的时候,在酒水洒在桌上的时候,他们的视线互相对视,满是惺惺相惜的意味。

酒终究有喝完的时候,人终究有逝去的时候,梦终究有破碎的时候。在最后一口酒下肚的时候,代表的是一个男人即将崩溃。

他转过去了,向着远方离去。而他的老友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流出了泪,将手伸向他,想要将他抓回来,可最终还是将手缩了回去。

“老许!十八年后一起做兄弟!”老谢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吼。

那个有着沉重背影的男人将手举起,紧紧握拳。

走在街上,只能看见稀稀疏疏的两个人影,他们的身上弥漫着死寂,犹如一个个死人,机械且毫无生气。

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却没有带来一丝丝的红润,只有惨白。

他慢慢的走着,仿佛听到一声又一声嘎吱嘎吱的机械运转声,他没有说话,毕竟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到了,他到了让整座小城都弥漫着死气的地方——乱葬岗。

这里埋葬着的是那些“死人”曾经的希望。

他看了看上方,也只有那一片又一片的枫叶能够给这座城市带来生气了。

他走在鲜红的枫叶中,身躯越来越佝偻,直到来到三个孤零零的,没有字的小墓碑前。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他孩子的哭声,他转头去寻,却没有寻到。他大声的喊,换来的也是回声。他四处的望,但只有枫叶。

看来死去的终究还是死去了。

他跪在那三座无字碑前,跪在那个年轻人曾经跪过的地方大哭着:“为什么只有你们去了 ?为什么不带我走啊!我……我就连你们的尸体都没有找到!我无数次认为,你们还活着,便在两年的寂寞中坚持着。可是,换来的却是绝望。”

他用自己的拳头捶着大地,抓着头发,整个人就如同巅疯了一般。他傻笑,却又在痛哭。他怒吼,却又在大笑。

他将那一个珍藏在袖子里的药品拿出来,他看着瓶中那深褐色的,浓厚的液体,笑了笑,果断喝了下去。

“现在让我来陪着你们去吧!”他的眼中涌出了泪水,悲苦而绝望。

不消片刻,他的意识已经有点朦胧。他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着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他摸了摸口袋,那是一叠钱,他现在准备用打火机烧了,给自己当陪葬品。

就在他将打火机开火时,他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儿。他疑惑了,朝着那个少年缓缓走去。

“这是谁家孩子在荒地上睡觉?”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醉倒在荒地上的少年,也看到了他旁边的手机,是高考分数,643。

再一看那个少年破烂的衣裳,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呵呵一笑,将那些钱扔在那少年身上。

“小子!算你走运,这些钱就给你吧!真羡慕你,还有一个青春。”他笑着,“哦!对了,送你两句话!”

他从纸袋上撕下一点纸,在上面写下了“心中有希望,人间就有光。我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但我确实是尽力了。”

“电视里不就是这么干的吗!嘿嘿,不错,有文化涵养啊!”

他背着手,在昏昏沉沉下走出了荒地,走进了小巷。

“唉!我这悲苦又荒诞的人生啊!现在终于要结束啦!小宁,孩子,我来了!”在一阵豪爽的大笑中,他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睁开了眼,他看见一片片白云在天上飘,看见了自己的妻子与孩子站在面前满心欣喜的看着他,张开了手。

他的眼中泪如泉涌,向他们奔去,就在他们正要相拥的时候,他眼前一黑,没有的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看到的却是一个小朋友的脸。他再一次仔细看,却依旧如此。

他愤怒无比,知道自己肯定买到了假药,就在要大声骂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面前那孩子纯真的脸,便还是忍住了。

突然,那个孩子举起一根糖葫芦,笑嘻嘻的对着他说 :“叔叔,送你一根糖葫芦!不要再伤心啦!”

他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面前的小朋友却一脸疑惑,他赶忙解释:“叔叔很开心,但我不用你的,回去吧!真羡慕你。”

那个小朋友转身蹦蹦跳跳的走开了,他看着那个小朋友小巧的背影,坚定的说:“我还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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