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成天泡在密密麻麻的习题里,每天接受家长和老师喋喋不休心灵轰炸的学生来说,学校就像一个平静的湖,任何一颗小石子被丢进去都会激起一圈圈的涟漪,直到蔓延至整个湖面。
况且还是这样一个个子高高跑步姿势超帅速度像风酷似谢霆锋的男孩,足以在八卦的女生中间掀起一片风浪:
“真的是来我们班的,我打探过了!”
“啊,叫什么名字啊?”
“乔然,好像是。”
“诶,那不是隔壁文科班夏茉的护花使者嘛!”
“你有内幕?快讲讲......”
女生们迅速把那个仿佛有“内幕”的女生团团围住,八卦使女生充满活力,女生们一个个眼冒星光激动不已。
这些八卦添了油加了醋很快就传到了理科班班主任的耳朵里,夏茉和乔然分别被各自的班主任找去谈话。
在那之后,“车棚之约”被取消了,回家的路上夏茉和乔然的单车总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们的联系被压缩到了回家之后。
这天,夏茉正在窗前挑灯夜读,一个白色的东西被一根细绳子牵着静悄悄的降落到窗外。夏茉的好奇心被勾起,她耐心的等了一分钟,发现这东西依然停留在窗外。她便确定它是来找她的。
夏茉伸手够着这东西,原来是个白色的绳编笔筒,里面的笔早已被掏得精光,底部安静的躺着一张折叠成方形的纸条。
纸条被打开,里面写了一行字:
“今天发的数学卷子我帮你看看,让小白捎上来就行。”
小白?夏茉乐了。
她随即把白天发下的数学卷子卷起,放到了笔筒里,还仔细用线将它固定在系笔筒的绳子上。此外,她还礼尚往来给乔然放了一张纸条。
夏茉有节奏的拉了几下绳子,乔然就默契的拉着绳子使笔筒缓缓往往上升。
“又没及格,夏茉这个小笨蛋!”乔然低声的吐槽,声音里却尽是温柔。随后他摊开纸条,圆圆的字体就像夏茉的脸:
“从前,有一个邮递员,名叫小白。他是个笔筒!!!”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句话,乔然却莫名其妙的笑得东倒西歪。
人们眼中的世界从来都不是真实的,所谓的眼见为实从来都是经过大脑加工过后的“实”。就比如此刻,在夏茉和乔然的眼中,高中三年充满了欢乐。即使在乔然摔断了腿的日子里,痛苦也被最大限度的缩小。也许很多年过去,他们再次谈论到高中时光,那些令人愉悦的细枝末节渐渐的模糊,所记得的也只是----高中啊,简直是太美好了!
因为枯燥的习题和压抑的气氛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以及在高考这场三年的马拉松跑到最后的精疲力竭,都统统被抛到了记忆之外。
是呀,人都是健忘的。至少,夏茉是。至少,老女人夏茉,现在是。
在那太阳般明亮的年月里,夏茉从来不知道,有时候没有天灾人祸也能够蹉跎掉一段美好,甚至连“查无此人”的退信都没有。
是怎么丢失的,夏茉真的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使原本快乐“滴答”的时钟停止了摆动,夏茉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为了满足“里面是什么”的小小好奇心而拆开玩具,那样,就能找到故障所在了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在夏茉和乔然上了大学之后。
乔然执意要和夏茉考同一所大学,即使不能同校也要同城。填报志愿那天,夏茉填报了一所重理工科的大学。巧得不能再巧,这不正是乔然一直想上的大学吗?乔然就像一个恰巧拿到自己最喜欢的礼物的孩子,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但很快乔然就发现,人总是尝了点甜头之后,还要尝上点苦头。他顺利考上了那所理想的大学,夏茉却上了第二志愿的另一个城市的另一所大学。
没有想象中的志得意满,反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反倒是愿望落空的夏茉显得比较轻松,她兴致勃勃的向乔然提议:正好可以过一过从前的那种慢生活,我们写信来联系吧!
乔然习惯性的说了“好”,然而不说好,还能说什么呢?
大学的课业并不像高中时老师说的那样,“你们坚持过了高考,到了大学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尤其是乔然,有时候在实验室一呆就是半天。
而夏茉的大学生活就丰富多彩多了,她常常不是活跃在篮球场就是英语角,参加社团搞活动拉赞助,周末还要到校外做家教,就这样还一点没落下泡图书馆。
信件从一开始的一天一封,到三天一封,再到一周一封。打电话不凑巧的时候也多了起来,常常是乔然还在上课,夏茉已经下课跑图书馆了。又或者是夏茉还在上课,错过饭点的乔然赶紧回宿舍扒拉几口饭。
打开电脑常常最先看到的,是那只胖胖的的企鹅一闪一闪的表示有未读消息。
再后来,夏茉听到关于乔然的流言。
切!谁信啊,乔然才不会呢!
直到那个暑假乔然亲口印证了流言,夏茉紧紧的抓着拿在身后包装精致的盒子,里面是她攒下的家教费买来的最新款诺基亚手机。
“乔然,我不会再见你。”
夏茉低着头,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好......”
乔然还是那句习惯性的“好”,只是这一次说完,以后是否还会有机会再次说起?
夏茉回家后随手把手机丢在了沙发上,蒙头就躺了一个星期。
就在那个暑假,夏茉家搬了家。乔然从此在夏茉的生命中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大四实习结束后,夏茉签约了工作单位,趁着上班前回家呆上几天。
这次回家,爸爸妈妈一反常态,对夏茉完全可以说是有求必应,那态度简直就像是对待将要,将要出嫁的女儿!
夏茉晚上在天台上受了蚊子的气,回来随口跟妈妈牢骚了一句:“天台上堆的东西太多了,尽招蚊子!”
第二天一早,夏茉硬是被爸爸妈妈热火朝天清理天台的动静吵醒的。
夏茉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跑上去,正要发牢骚,却被爸妈拉住收拾她的旧书籍。
那个快要掉光红漆的木箱子里,都是她从前的书报。夏茉拿起了其中一本带着锁的紫色封面的日记本,里面记载了她从未诉诸于口的少女心事。
----乔然,夏茉喜欢你!我的喜欢要重复两遍、四遍、十遍、一百遍......我要让我的喜欢飞到一万米高空,再迅速的俯冲到你的怀抱里!
----乔然,我偷偷的拍了你的照片,你肯定察觉不到啊,因为都藏在我眼睛里了。你穿大大的白T恤和蓝色的牛仔裤,双手朝我张开时风一吹,你就扬起了快乐的风帆载着我驶向未来!
----你抱着吉他在微暗的舞台灯光下唱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我用冰凉的右手握紧了冰凉的左手,怎么也暖不到心跳的温度。午夜散场微凉的校道上,你一手提着吉他,另一只手拉着跳来跳去的我,低声哼唱:“铜镜映无邪扎马尾,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白色的月光打在你高挺的鼻梁上,闪烁着让人晕眩的光芒。
----我们一起去风川吧!风川是什么地方?风川不在西藏,不在云南,也不在北海道,不在巴黎,更不在南极,风川就是风川。那里的人都只有手指那么高,他们住在泥土里或者树上,风川的人们长着半透明的翅膀,他们远远的向你飞来,你还以为那只不过是只大昆虫。我们住在树洞里,坐在树顶看日出。那是只有夏茉和乔然到过的地方。
----乔然你说,夏茉,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说,好啊好啊,等我们老掉牙了就找个椅子,手握手躺在墙根晒太阳,嘴里说着模糊不清的话。我知道,我们一定能听懂彼此!
......
那些久远的文字,让夏茉在飞舞的尘埃中模糊了双眼。
她放下日记本,却又被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吸引。咦,那不是......?
夏茉闪电般的抓起盒子,里面还是那部崭新的蓝色诺基亚手机,只是诺基亚手机已经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世界日新月异,人们都热衷于大屏幕的智能机。
盒子里还有一个白色的信封,这是一封没有拆封的信件。
夏茉努力的回想,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有放一封信在盒子里。
信封里装着一张明信片,上面的图片是一张照片,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男孩女孩望着镜头笑靥如花,那是夏茉和乔然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在西湖边拍下的最好看的一张合影!
夏茉拿明信片的手有些抖,她迅速翻到背面,是乔然的字----夏茉,对不起!那天我说的只是气话,你能原谅我吗?
日期是两年前的某一天。
夏茉捧着明信片急的声音都变了:“妈!它......怎么会......为什么我不知道......这封信?!”
夏妈妈在灰尘中正收拾得起劲,轻描淡写的抬了下眼皮:“哦,你没拿走吗?我以为你都不要了,我都给你好好的收着呢。”
当她看到夏茉手上的手机,又忍不住唠叨起来:“你个败家精哦,好好的手机说不用就不用了哦,还不准别人用,不都是我给你好好的收起来哦......”
已经完全听不到妈妈还在唠叨些什么,夏茉脑子里反复的回放妈妈的那句:
“我以为你都不要了......”
??????????
乔然是不是也以为她不要他了?
爸爸的收音机里DJ用好听的声音,在讲着一个别人的故事:三年前,别人说她劈腿了,我不想让她为难,所以我告诉她,是我劈腿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好吗?还记得我吗?----乔然。
因为揣测过度而产生的怯懦和所有不明不白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夏茉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
“乔然,你这个大笨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