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城市的繁华夜色扑面而来，携着微冷的空气，钻进每一寸肌肤，令人瞬间清醒过来，而同一时间，无边的喧嚣也蜂拥而至，将我所有的思绪都沉入一片混沌里。

我便这样走上了一座长长的天桥，走向自己的归处，或者该说是来处。不，那不过是一个暂栖的所在，既非归处，也非来处。往上是疏星淡月，沉静而清冷；向下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又嘈杂喧闹；而我行走其间，一眼望孤单，一步踏繁华，在人世的熙熙攘攘里茕茕孑立。

人声如潮水，汹涌而来又汹涌而去。我不过是被裹挟着向前，去那潮水涌去的地方，或许终将抵达，或许半路便化作海上的泡沫无声地消散了。

随波逐流也应有个姿态，也许该欢欣地奔跑，也许该奋力地前进，哪怕是怒吼与咆哮呢。总不该是我这样，被裹挟在人流里，不情不愿，有所不甘又无所适从，我知所往非我所愿，却既不敢逆流而行又不敢另辟蹊径。

也不是没有走过别的路。

可是兜兜转转，阴差阳错，那些走错的路，搭错的车，取消的站台，不过是我多费一点时间再走回这“大势所趋”的路。满眼繁华，一身孤单。

很是奇怪，身处荒凉往往内心宁静，而行走于繁华之中却容易感到孤单，尤其是在城市的夜色里，霓虹闪烁，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人世的喧嚣在此极尽隆重，可还不如偏僻小镇上一盏安静黯淡的小灯能让人心生温暖。

有时候我会想，城市里的夜晚如此热闹，是否因为这里孤单的灵魂太多，所以每每夜幕降临，才需要这极致的繁华来掩饰内心无边的荒芜？

繁华总让人格格不入，而荒芜却容易让人感同身受。所以，这繁华的夜色便是无数孤单灵魂的保护色吧？

路总是漫长的，但再漫长的路也有终点。

可在这繁华的夜色里归去的人，有多少人是知自己的归处的呢？

知晓的人，脚步当是坚定的，他们知道心之所向，披荆斩棘，素履以往。繁华也罢，荒芜也罢，不过是路上的风景，偶尔驻足便可。

可更多的人，不过是被裹挟着前进。可悲么？可叹么？见仁见智而已。

一样是头顶明月，脚踏繁华，走向归处罢了。至于灵魂是否孤单，内心是否荒芜，也只有我这可笑的都市夜归人才会傻傻地驻足痴想一番罢了。

罢了，管它归处是何处，归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