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长毛,快醒醒。”张寤生用脚背踢打着地上的一个毛球。的确是一个毛球,一个浑身长满了十公分长橘黄色长毛的毛球,活脱脱的像是一个从剧场里走出来的穿着猴子套装的原始人。
长毛睁开了眼,看到了正在踢它的人,一个戴着瓜皮小帽,唇间留着一小撮胡子,穿着黑色汗襟衫的男人,两颗算珠般乌黑的眼珠正在骨碌骨碌地打转。
“是人吗?”张寤生算计了一下,看上去这个长毛身上似乎并不能藏多少钱,不过虽然它没钱说不定它自己挺值钱的。长毛惊恐地站起来,佝偻着看着张寤生。
长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周围一片喧哗,实在是太吵闹了。长毛把双拳抱在胸前,山洞似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眼神虚弱得像篝火一样,风一吹就飘摇。
“哑巴?”张寤生看着长毛的表现又踢了它一脚,提示着长毛好好地看向这边。又挨了一脚的长毛这次撒腿就跑,风也似的像是中了疯的猴。一边跑还一边咿咿呀呀地叫着,声音很粗鲁也很原始,不比小孩和哑巴叫的好听多少。
“呵,还真是一个畜生,算了。”张寤生不去理那个跑开的长毛,扭身开始打理自己的三尺灶台。
这是一个三尺宽半人高的灶台,黑黝黝的像是被拦腰截断的堡垒。灶下燃着的是一堆火红的柴火,柴火沸腾着的是一口乌黑的锅。
黑锅里咕嘟咕嘟的翻滚着,水泡爆开的蒸汽顶着锅盖扑打扑打的响着。张寤生掀开锅盖,锅里煮的的满满被锯成笔筒般大小的毛节竹。
看着这一锅毛节竹张寤生狡黠地看了看四周露出了尖利的笑容,胡梢儿都被顶起来了。
张寤生从灶下取出一块黑匾,这块匾本来可能是要被当做柴火烧掉的,但是因为匾上的几个字又被他捡了起来大摇大摆地放在了锅前。
“悬壶济世。”张寤生眼里算计着,等待着来客。
跑远的长毛惊慌地看着四周,周围全是像张寤生那样的人,他们看它都是那种狡猾的眼神,都在向它招手,都在和它说话。
长毛很惶恐,它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他们为什么和它不一样。
长毛干脆蹲坐在地上,蹲成一个球像是刚开始那样,它把眼睛深埋在臂弯下。只有眼前的黑暗让它感到心安。
它感觉到周围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来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它感觉到有人在撕扯它身上的长毛,它感到了疼痛,它的皮肤在渗血,但它还是不敢坑一声,它的头越埋越深。
“都让开,都让开,它是我的。”长毛听到有人挥舞长棍的声音,包围的人渐渐散开了。
当周围变得安静,一双粗糙而又温暖的手落在了长毛的小臂上,长毛一阵震悚,它以为又有人拔它的毛。
它激灵似的跳起来,看见的是一个矮小的老人,老人须发皆白,穿着一身褐色衣服,一副迟暮之相,最显眼的是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驼,一个黑锅一样大的驼。
老人手里拿着锄头,显然就是他驱散了众人。长毛还是感觉很害怕,瑟缩着不敢向前,咿咿呀呀地嘴里乱叫着。
老人的目光微微有些湿润,他伸出那只枯黄垂老的手,对着长毛说“好孩子,别怕,和我走吧。”
长毛看着这个枯朽的手,像是有魔力般的听懂了他的话,跟着老人一起走了。
老人走着走着,走到一块牌匾下停住了,长毛一下子躲在老人的锄头后面,拉着老人的胳膊求老人快走。
张寤生立马跳了出来“别急啊,老叟,治病吗?”
老人站定了,嗯了一声,握着锄头示意长毛不用怕。张寤生看看老人,又看看长毛问到“治它啊,还是治你?”
“治我。”老人咳嗽了一声,尽量地直着身子端正地问到“能治驼吗?”
“有钱吗?”张寤生的眼睛里闪着光。老人点点头。
“好说,能治,先给钱吧。”
“能治好吗?”老人怀疑地问到。
“给钱就包能治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好,多少钱?”老人相信了。身侧的长毛急了,用手拍打着老人嗯胳膊。
张寤生伸起一根指头。
“一根?”张寤生摇摇头。
“十根?”
“不是。”张寤生摆摆手,头偏向了别处。
“一亩?”张寤生的头立马归位,小鸡啄米似得不住地点着。
“一亩太多了,我只有一亩。”老人垂下头小声地说着。
张寤生直接把手揣进了口袋,“那你去找别人吧,我治不了。”张寤生扭头就要走。
“别,我治。”老人最终妥协了,他打听了一圈只有这里能治他也没辙了。
“先交钱,再治病,走吧。”张寤生神气地说着,老人只能听从乖乖跟着。
长毛也怯懦地跟在老人身后,老人把锄头递给长毛。张寤生走的时候还不忘隔着老人踢长毛一脚,骂到“畜生。”
长毛攥紧了锄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