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

作者: 一万种人生 | 来源:发表于2022-01-07 14:24 被阅读0次

任飞回到安江时,已经二十八岁了,上次离开安江,他刚满十八。

要不是他爸任长贵,任飞连来这世上活一遭的机会都没有。他妈刚怀上任飞,还没来得及躲,就被镇里管计划生育的抓走了,当时任长贵刚把女儿任梅送到他岳父家里,听到消息立马往镇政府赶,在镇政府求爹爹拜奶奶都不管用,一怒之下,任长贵跑到街上卖肉的屠夫那抢了把屠刀,跑到镇长办公室要跟镇长同归于尽。无奈之下,镇长只能答应放了任飞他妈,但要任长贵带着老婆跑得远远的,要再被抓到那就没得商量。

从那之后,任长贵感觉自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穿鞋的不一定怕光脚的,但一定怕不要命的。任飞出生后不久,一家三口又偷偷摸摸回到了镇上,明白了道理的任长贵感觉生活轻松多了,他不再种地,跟几个人合伙承包了个小砖窑,任长贵专门负责处理纠纷,他当过兵,身体壮实,又加上拿屠刀闹镇政府那事,附近十里八村没人敢惹他。

任飞四岁时就被任长贵送去练武,那时除了合伙承包砖窑外,任长贵还单独做点其他生意,家里经济比较宽裕,每次喝点酒任长贵就会卷着舌头跟任飞说:“你要晓得,别人怕你才不敢欺负你,你要是在外面打架,打输了别回来跟我哭,打赢了我给你赔钱!”

日子一天天过去,任飞也一天天变得壮实,变得能打,任飞要读初三时,镇里已经没有学校敢收他了。而这时的任长贵已经不再插手生意上的具体事务,他已经当上了本村的村支书,心思都放在了征地拆迁上。任长贵能当上村支书是因为在村里有了威望,而之所以有威望,一是赚了不少钱;二是任飞每次打赢了,他都会登门道歉,该赔多少钱就赔多少钱。

任长贵决定把任飞送到安江县城去读书,临走之前他把任飞叫到堂屋里,嘱咐他:“以后别再打架了,好好读书,考不上,我买也会给你买个大学上。”

“别人打我呢?”任飞问道。

“别人打你?”任长贵有点想笑,但立马扳起脸说道,“别人打你你就告诉老师,告诉校长。”

“那有什么用?”任飞想起被他打过的人,告诉老师最多批评两句,告诉校长无非喊家长,最后都是赔钱了事。

“没用也不能打!谁打你,你就告诉老师!你要再打架,我不会再管你,也不会给你出一毛钱!”任长贵见儿子没半点想听他话的意思,有点生气,当年他为了老婆孩子闹镇政府,那也是走投无路,流了孩子就等于要了他的命,现在不同了,他已经从光脚的变成了穿鞋的,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他又明白了光靠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要能解决,镇里学校就不敢不收任飞了。

见任长贵生了气,任飞只能低头服软:“爸,我听你的,以后不再打架。”

转学后,任飞就住在任长贵县城的战友家。其实任飞除了脾气暴躁,倒也不是那种见人就欺负的小霸王。他在镇里时,有三种人不打:爱读书的、老实巴交的、女生,现在到了县城,有任长贵的嘱咐,又加上来到新的环境,任飞显得特别老实,从不主动招惹别人。这让任长贵的战友很是吃惊,毕竟他认识任飞,任长贵送过来之前又千叮万嘱,一定要帮忙看好,现在任飞这么老实,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李文明是任飞在县城交的第一个朋友,刚到新班级时,班主任老师为了照顾任飞,特意将他安排坐在第一排,同桌就是李文明。不同于任飞,李文明从小到大就是好学生,不止文化成绩好,体育成绩也棒,更重要的是性格活泼开朗,任飞刚来时话很少,学习又一塌糊涂,都是李文明主动跟他搭话,帮他讲解。有时候任飞回想往事,要是一直跟李文明做同学,那人生或许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初中毕业后,任飞没考上高中。但在县城的那一年大大改变了他在任长贵心里的印象,整个初三任飞没打过一次架,就为了这一点,任长贵花钱毫不手软,通过另外一个战友将任飞运作进了市一中,为啥要去市一中,任长贵是有讲究的,反正要花钱,就多花点,当市一中的赞助生比当县一中的赞助生面子上更好听。

任飞在市一中的第二天就被人打了,被打的原因是他班上一个叫李宇的同学觉得他走路的姿势太嚣张,叫了几个人在校外截住了他。任飞从小练武,走路的气势确实不同于常人,因为这个挨打倒让他没想到,不过他没还手,在县城待的那一年确实磨掉了不少性子,对方推了他几下,拍了几下他的脑袋,踢了他几脚,见他老实,也就放他走了。

任飞把这件事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回头在课堂上批评了李宇,按理说这事到这就该打止了,但世上的事并不是每件都能按理说的。被批评的李宇在路上截任飞之前就打探了他的底细,一个来自安江县的土包子,没想到还敢对老师告状,于是李宇又叫上之前几个人再一次在校外截住了任飞。

那次是任飞在市一中打的第一场架。李宇叫了六个人围住任飞,上来就给了他一耳光,这个耳光彻底激怒了任飞,要不是这个耳光,或许任飞下手不会这么狠。一个耳光之后,任飞一拳就击中了李宇的左脸颊,不等另外几个人反应过来,又搂住李宇的脖子用脚将他放倒在地,另外几个人见势不妙赶紧上来扯任飞的头发跟手臂,或用拳用脚往他身上招呼,任飞不管不顾,低着头缩着脖子,左手卡住李宇的咽喉,右拳狠狠地连续往李宇脸上锤,等校门口的保安跑过来拉开任飞时,李宇脸上已经满是鲜血,血从鼻子流出,还从嘴巴流出,送到医院检查后,发现李宇不止鼻梁断了、牙齿被打断三颗、还有轻微脑震荡。任长贵当天连夜从镇里赶到市里,除了赔偿医药费、营养费,又在第二天请对方家长跟学校领导、班主任吃饭道歉,好在不是任飞首先动手,才没有被学校开除。

任长贵在处理完事情回安江前,再三叮嘱任飞不要再打架。任飞嘴里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在镇里时他拳头硬,没人敢欺负他,看来无论在哪里,只要拳头够硬,就算走路像跳舞都没人敢招惹。

事情确实如任飞所想。这场架后,市一中大部分学生都知道了高一有个从安江县来的任飞,打起架来心黑手狠,再没人敢随便挑衅他,反而有一部分来自安江县的学生自发聚在了他身边。

李子昂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任飞在市里的第一个朋友。李子昂他爸在安江县承包了一个大煤矿,手头还有一个建筑公司,任飞他爸任长贵在李子昂他爸面前最多只能算一个穿草鞋的。李子昂跟任飞一样是赞助生,但不同于任飞的是,李子昂从小到大从来不打架,有人欺负他,他就出钱找比对方更能打的人帮他打回去。

相处久了,任飞觉得李子昂很够兄弟,倒不是李子昂直接给他钱用,如果是这样,任飞不但不会要,反而会觉得李子昂看不起人。李子昂不直接给钱,他隔三差五请任飞去饭店打牙祭,买起衣服来通常都是两件,他一件,任飞一件,说是好兄弟有福同享,这就很对任飞的胃口,在李子昂提出要修理某个人时,任飞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在市一中的一年半,任飞带着几个人出力,李子昂出钱,打了不下三十场架,不仅是在市一中,还有其余高中,甚至回到安江县也打了几场。以前在镇里面说是打架,但很少会下狠手,现在的打架纯属斗殴,大部分会携带器具,就看谁下手狠。任飞从小练武,下手又狠又快,每次打架都没输过,在学生团伙中名声越来越大,认识不认识的都称之为“飞哥”。

高二上学期一结束,任飞的班主任就就给任长贵下了通碟,下个学期市一中绝对不会再让任飞来学校报到,让他尽快给任飞转学。任长贵不是不知道任飞的事,放假回家他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这时候打骂已经不起作用了,他也想过通过钱来控制,可这时的任飞已经打出了名声,吃穿根本不愁。实在没办法,任长贵只能求菩萨保佑让任飞能平安高中毕业,好买个学校让他上大学。

市一中不要,任长贵又花钱找关系把任飞送到了安江九中,本来是打算送到安江一中,可别人死活不敢收,被任长贵缠得没办法,只能答应他:暂时去九中读一学期,表现好再转到一中来。

任飞前脚转到九中,李子昂后脚跟着也转到了九中。李子昂清楚,任飞一走,以前打过架的人必然会找他算账,所有他打定主意任飞到哪他跟到哪。

在九中的那个学期任飞表现不错,除了应李子昂请求稍微修理了两三个人,没打过什么架,不是任飞不想打架,每打架必打赢的征服感让他很享受,但正因为如此,他的名声在安江县各个高中早已经流传开了,没人敢跟他打架。

高三上学期,任飞跟李子昂同时转到了安江一中。任飞来到安江一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文明,他跟李文明经常在网上保持联系,偶尔打架打累了,他就挺怀念跟李文明在一起读书的那段日子。

任飞站在李文明班级的教室门口,脸上带着笑意,大声喊道:“李文明,给我出来!”正伏在课桌上看书的李文明看见任飞,也挺高兴,虽然知道一些他的不良事迹,但李文明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三那一年,那一年他跟任飞成为了好朋友。

李文明被任飞拉到了顶楼,那是被学生探索出来的吸烟区。任飞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递给李文明,“抽吗?”

“不抽。”李文明笑着摆摆手。

“在安江有想要打的人吗?有的话跟我说,我帮你去打。”任飞深深吸了一口烟,喷在李文明的脸上,咧嘴笑着。

“没有,再说高三了,你老是想着打架,不好好读书准备考大学吗?”烟雾喷在李文明脸上,他有点不自在。

“反正考不上,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任飞拍了拍李文明,“下去看书吧,有事找我。”

“哎,好的。”李文明摸了摸任飞健壮的手臂,走下楼回了教室。

任飞再也没去找过李文明,直到他离开安江的那一天。那天上午,李子昂找到任飞,说他昨晚在路上被人甩了几个耳光,还被诈了一千块钱,他打听到那人是在东方学校复读的学生,叫刘小勇,头发染了点黄,要任飞下午帮忙把钱拿回来,顺便修理下刘小勇。任飞一听火冒三丈,下午吃晚饭时从宿舍床底下拿出一根包着的钢管就跟李子昂打车去了东方学校。

到了东方学校,任飞要李子昂在车里坐着等,他一个人进了没有门卫跟保安的校门,学校不大,就一栋三层楼的教学楼和一个操场,因为是晚饭时间,操场上聚满了打篮球和围观的学生。任飞把钢管藏在身后,在操场上大喊一声:“刘小勇,给我滚出来!”话音未落,操场上几个打篮球的学生就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头发染点黄的高个子冲着任飞骂道:“你他妈哪里来的杂毛,叫你爹干嘛!”许久未打架的任飞看到这种场面,不但不怕,反而有点兴奋,他忽地拿起拖在身后的钢管,对着刘小勇的头就是一钢管,围上来的那几个人就他如此狠辣,不由自主往后退,刘小勇被打懵了,转身就要跑,任飞追上去,对着后脑勺又是重重一敲,刘小勇脑袋开了瓢,鲜血缓缓流了出来,接着身子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

“杀死人了!杀死人了!”旁边的人反应过来,大声叫喊。

任飞一看,操场上的人随时准备围上来,他边用钢管指着人群边往后退,“谁上来我敲死谁!”待人群被吓住,任飞转身撒腿就跑,跑出校门丢掉钢管,发现李子昂跟车已经不见踪影,回头却不见有人追出,他赶紧跑到远处叫了个摩的往一中赶。

任飞在摩的上想了一路,这次犯了大事,刘小勇被他敲死了,李子昂肯定是听到里面的叫喊声被吓跑了,他也准备跑,他进了校门,一路跑到李文明的教室把他叫了出来。

“给我点钱,我出了点事急需要钱。”任飞压低声音焦急地说道。

“怎么了?”李文明显得很关切。

“别管那么多,等下来不及了。”任飞不想解释。

“我身上只有一百二十,都给你。”李文明将兜里的钱全部掏出来给了任飞。

“谢了兄弟。”任飞重重拍了下李文明的肩膀,转身跑下了楼。

一个小时后,李文明才知道任飞犯了事,三辆警车停在了教学楼前,几个警察在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的寻找查问,被打的刘小勇颅内重伤,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而此时的任飞,已经踏上了北去的火车,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被查票的赶下火车,在站台上他才发现“哈密”两个字,下面还有串歪歪扭扭的小字,一问才知道已经到了新疆境内。

任飞在新疆一呆就是十年,哈密产棉,到了摘棉花的季节他就帮人摘棉花,平时就打点零工,除此之外很少跟人打交道,中间他也动过打探消息回家的念头,但一想到打死了人又把念头压了回去。

可任飞不知道的是,颅内重伤的刘小勇最后抢救了过来,并没有死,也没落下大的后遗症。为了这事,任长贵把所有的家底都掏空了,治疗费、赔偿费、上下打点的费用让任长贵近二十年的打拼化为乌有。如果能找到任飞让他自首,可能也就蹲两三年的牢狱,可当时没有遍布大街小巷的天眼,火车票也没有实名,任飞跑的时候身上又没带手机,要找一个不想被人找到的人,实在比大海捞针还难,任飞没找到,公安机关按程序把他定为了逃犯,罪名是故意伤害,所幸刘小勇一方没有再纠缠不放,各方倒也落得轻松。

赔光了家产还是其次,一年后任长贵的村支书也被免了。虽说不是因为任飞的事,但却跟这事有莫大的关联,任长贵没了钱,任飞又跑了,任长贵在村里就没了威望,没了威望就有人举报,举报的事真假暂且不管,但有人拿出二十年前任长贵拿屠刀大闹镇政府的事情来做文章,说他当时不但违法计划生育,还冲击党政机关场所,这些过没过诉讼时效也暂且不管,但任长贵的村支书是实实在在的被免了。

任长贵的村支书被免,任飞的姐姐任梅的婚事也泡了汤。本来任梅是跟本村村长的儿子定了亲,就等着任飞高中毕业就结婚办酒席,任飞一跑,任长贵一赔,村长那边就有点想反悔,一直拖着,等任长贵村支书被免,那边就干脆把话挑明把亲事悔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任长贵变得消沉嗜酒,就算他想再像二十年前一样拿起屠刀,可那屠刀又该指向谁,指向举报他的人?他连举报人是谁都不清楚;指向村长?换了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指向任飞?任飞是他养大教大的,说到爱打架,还是他从小灌输的;想来想去,屠刀只能指向他自己。

三年后,任梅嫁人了,跟着打零工的男人各个工地跑。六年后任长贵死了,不是自杀,也不是被人杀,他在县城喝了酒骑摩托车赶回镇里,碰上冬天冰天雪地,刹不住车直接冲进了江里,再捞上来是已是面目全非。

任飞直到十年后才听到这个消息。那年来了一个从安江县过来摘棉花的中年男人,他赌输了家产,欠一屁股债,只能跑出来躲债,大伙干完活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就感慨自己还算运气好,只是赌输了钱,又提到安江有个拿屠刀闹镇政府的能人,最后因为儿子跑了全家都遭了殃,家产没了,人也死了,现在家里只剩一个眼睛哭的看不清东西了的老母亲。

听到消息的任飞酒也顾不上喝,连夜就坐火车直奔安江。到了安江火车站下车,看到早已物是人非的景象,他才明白十年的时光漫长得可以翻天覆地。

从安江赶到老家,十多年前算豪华的小楼早已破败不堪,院子里一片杂乱,一只瘦小的黄狗听到脚步声从堂屋里跑出来,看到是生人,对着任飞不停地吠,听见吠声,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对着任飞问道,“谁啊?”

任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跑上去跪在老太太面前,抱着她的双脚哭着说道,“妈,是我,我是飞毛,我不孝,把家里害成这个样子,我不孝啊!”

听到任飞的哭喊,老太太松开拄拐的手,双手捧起任飞满是泪水的脸,边把任飞擦泪边哽咽着说:“是飞毛,是飞毛,回来了就好,瘦了,黑了,回来了就好。”说着说着俯下身子抱着任飞的头,哭着说道,“你怎么才回来啊,你怎么才回来了啊。”两人在门口痛哭,一旁的黄狗早也停止了吠叫,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对母子。

从母亲的嘴里,任飞知道了家里这些年的情况。刘小勇没死,自己成了逃犯;母亲除了腿脚不方便,眼睛有点看不清,身体还算健康;姐姐任梅跟着他男人虽然辛苦,但那姐夫对他姐姐很好,准备再辛苦两年就回来起房子做点小本生意;他爸任长贵去世时,李子昂带着几个人来吊唁,给了一万块钱帛金,留了个联系方式,说要有了任飞的消息告诉他,还有个朋友李文明也来吊了唁,之后每年逢过节都会来家里看望任飞他妈,也有联系方式,好像就在安江县政府上班。

祭拜了父亲任长贵,跟姐姐任梅通了电话。任飞打算第二天到县城跟李文明见一面后就去公安机关自首。

第二天上午,任飞就赶到了县城,他事先没跟李文明打电话,准备等他上午下班时再联系,两人一起吃个便饭再把决定告诉他。县政府的门卫大爷见任飞在门口站了挺久,叫他来门卫室里边坐坐,任飞也推辞了,在哈密躲了十年,习惯了沉默寡言,跟生人在一起很不习惯。

门口站久了,任飞就围着县政府四周转悠。安江县政府有三座大门,四周没有围墙,前门有一排早餐店跟小饭馆,这个时候快十一点了,没什么人;后门多是土特产烟酒店跟打字复印社,来来往往的人倒很多,任飞听着传来的安江方言,感慨良多。以前他总认为安江人说话嗓门大,方言难听,现在听起来却感觉十分悦耳,正当他出神时,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了面前,一张胖脸从副驾驶的车窗里探了出来,“任飞!”

任飞打量着眼前那张胖脸,迟疑地问道:“李子昂?”

见任飞认出了自己,已经胖了一圈的李子昂拉开车门走下来,掏了一根烟递给任飞,“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联系我?你爸死的时候我留了个电话在你妈那里,有你的消息要她告诉我的,怎么忘了?”

任飞没去接他的烟,他打量着李子昂,发福的脸,挺着个啤酒肚,一身打扮显得很高档。李子昂见任飞没接烟,也不在意,自己点燃吸了一口,说道:“今天中午我请客,咱们兄弟好好聚聚,以后就别出去了,跟着我干!”

对于十年前李子昂坐车逃跑的事,任飞已经不想提,提了也没意义;面对李子昂的邀请,任飞也不想去,他来安江县城就没想过找李子昂。

“吃饭不去了,我在等李文明,跟他说个事就走。”任飞说道。

见任飞提到李文明,李子昂立即掏出手机拨号,“李主任是吧,我们都是一中校友啊,我手上几个项目也由他们办公室审批,熟,一起去,我跟他说一下,就说你也在。”

没等任飞拒绝,李文明已经拨通了电话,只见他眉开眼笑地说着,大致是在门口碰到了任飞,邀请李文明一起去吃个饭,边说边对任飞比了个“OK”的手势。

“走吧,我订好地方李主任马上过来,在这里等影响也不好。”李子昂挂了电话,对任飞说道。

事已至此,任飞只好上了李子昂的车,跟着去了安江县最豪华的龙腾大酒店。在车上李子昂电话打个不停,一直在邀人过来吃饭。

李子昂的号召力看起来可以,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陆续进来十多个人,都穿的像模像样。每个人进来他都给任飞介绍,这是某总;又跟对方介绍,这是我刚回来的兄弟。

李文明是最后赶来的,在坐的各位总都认识他,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李文明双手一抱拳,对桌上的人示意后径直走到任飞身边,任飞站起来握住他的手,想要开口说话,李文明却阻止了他:“等下单独说。”

饭桌上,李子昂唾沫横飞,他现在是安江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他大肆宣扬任飞当年打架的事迹,力证当年的兄弟感情,以表明他李子昂是重情重义的汉子,话到酣时,他用手指着坐在身旁的任飞说道:“兄弟,你的事我很清楚,你放心,我帮你摆平,不就是钱的事?以后你跟我干,帮我处理纠纷,谁不服就给我干他,让他们知道兄弟你的拳头有多硬!”

任飞看了李子昂一眼,没有说话,从上桌到现在他都没怎么说话。他拍了拍李子昂的肩膀,对李文明说道:“文明,我们三出去一下,我有点话想说。”

“行。”李文明站起来跟饭桌上的人打了个招呼,“我们三个老同学说个话,出去一会。”说完拉着李文明跟任飞一起走出了酒店大门。

出了门,任飞停下脚步看着李文明说道:“文明,等下你陪我去自首。”一旁的李子昂听到这句话,忙凑上前说道:“任飞,你有病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去自首干嘛?我出钱帮你摆平,你跟我干,我不会亏待你。”

“李子昂,我给你面子把你叫出来,你他妈的知道我这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跟野狗一样在外面流窜!”任飞突然抓住李子昂的衣领说道,“当年你跑了,我现在不怪你,但今天你还想让我当狗,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我这辈子就毁在这双拳头手里了。”说完,狠狠地推了李子昂一个踉跄。

“走吧文明,出来后我想真正的活一回。”任飞看着李文明,李文明看着任飞,两人都想起了初三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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