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呆头呆脑的孩子,他叫二牛,不过大家都习惯叫他二狗子。他也不恼,每天都乐呵呵的。却不喜欢跟同龄的小孩儿做那些他觉得幼稚的游戏,譬如下河掰螃蟹,上山逮野鸡之类的。
他起得比我早,天还没亮,勉强能见着人影,奶奶才刚煮好猪食的时候,他就起床了。抖擞抖擞精神,从大锅①里掏出两个闷熟的红苕,热气腾腾的揣在怀里。便牵着自家的老黄牛出门放牛去。(大锅:煮猪食的锅)
有天我也起得很早,地里的玉米棒子熟了,有贼:山老鼠,松鼠之类的,还有一种长得像足月的小猪仔儿爪子很长的动物,它会把庄稼连根拱倒。这些家伙组成的联军破坏力可不小,我带着弹弓,揣着热乎乎的红薯去巡逻。
后山有一片荒田,野草丰茂,前几年退耕还林栽满了核桃树,一棵都没活成,夭折的树苗填了灶堂,荒田下面一点就是庄稼地了。一头老黄牛摇着尾巴,牛铃声声悠扬。荒田角落,近山崖的地方有块突兀的大石头,小孩儿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呆呆的望着空气。我也不忍搅乱这幅画卷。
哞~小孩儿回过神来,嘟囔着什么。老牛缓缓走到石头下面一个裂开的口子,跟着小孩儿也滑下石头进去了,我没在意,巡逻了一圈再没见他们动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捏捏手中唯一算得上武器的弹弓,忐忑的走到裂缝处,有光,平时也注意到这里就是黑黢黢一处凹陷,没什么特别。难道石头被什么贯穿了?地上有蹄印,曲曲折折的,很悠闲,不像是遇着什么意外。我跟着蹄印,往前走,山洞挺小,勉强能过一个人,不知道牛怎么进来的,也并没有穿过石头,光越来越亮,地面也渐渐由泥土变成青石板,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豁然开朗。
眼前是条青石路,通往山谷中央,周围一片片错落有致的肥沃的田地,水稻,小麦,红薯,土豆,还有一些菜畦,几亩花圃。也有胡子花白的玉米,玉米杆子得有小孩儿手臂粗细。四季在这里好像乱了套,空气里混杂泥土和庄稼的清甜。
“客人是来找二牛的吗?”脆生生的童音打断了我的震惊。小孩儿扎两个冲天辫,穿着一身花肚兜,脸圆嘟嘟的,身下骑着一头壮硕的水牯牛。圆溜溜的牛眼仿佛有灵性搬审视我,我顺手将手上的弹弓送给小孩儿,牛好像接受了我的善意。
水牯牛转身顺着石板路慢腾腾的走着,不时回头看我一眼,我便加紧脚步跟上去。路上很多“山民”那些偷庄稼的贼,它们也不怕,就好奇的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咿呀的童声诵读的是千字文。牯牛引我到村子中心的书塾,一群亭子,最高的那个有块匾额,上书“书塾”二字,这里的房子都古香古色的,居民的穿着也像唱戏的一般,黄发垂髫。
一群孩童摇头晃脑的背着千字文,前方一个先生模样的中年人正襟危坐,高冠峨带。手持戒尺。微微一笑,示意我坐下,我只好找个角落席地而坐,那水牛也卧在一个角落,摇头晃脑的。
这里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学生,三两只麻雀,一群松鼠……它们安静的听着,并不嘈杂。甚至还有两头斑斓大虫,卧在我不远处,摇头晃脑的,慵懒的像我家那只肥硕的花猫。发现我在打量它们,它们那狰狞的大脸上竟然拉扯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差点一个趔趄,脑子开始有些混乱了。
“天色晚矣,诸位且自去。客人,你随我来,”先生交待了一句,学生们陆续鞠躬道别,那些飞禽走兽也前爪伏地作揖离去。“客人为何而来?”“恐二牛遇不测之事。”“此处至今八百余年,不曾显露踪迹,望客人三缄金口,此间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原路回返,出了山洞,老黄牛依旧悠然自得的摇着牛铃啃着刚抽新芽的嫩草。太阳才刚刚过了山头一尺。再去看看那石头,哪里还有什么洞,只是一个黑黢黢的凹陷。
只是那些偷庄稼的贼仿佛对我有些事莫名的亲近。“喂!你们以后别糟蹋庄稼了?别人看到会打死你们的。”之后山上的庄稼再没有成片的倒霉过,只是零零星星的一些咬痕,也是无伤大雅。其实它们需要的不多,只是一片茂盛的森林就足够了。
“叔,回家吃饭了。”是啊,回家吃饭了。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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