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和网上的一个姐姐老是谈论有关书法、有关写字问题,我不免悲从中来。
说到“写字”,这简直是我的奇耻大辱,我是我们家字写得最丑的一个,我简直就是我们家的败笔。
我们家至亲大大小小10多个人,就是我的字写得最最难看,也许是我最笨最懒的缘故吧,所以即使是只有小学五年级的大姐的字也写得比我好。
为此,哥哥不止一次地嘲笑我:“阿清,你还大学生呢。大学生的字怎么可以写得那样不堪入目啊?以后还当老师呢,就你这样的字也敢给你的学生板书?”
对此我无言以对,谁让咱的字写得像鸭踩的呢?“鸭踩”,是我们那里的土话,就是指字写得非常难看,毫无章法可言的意思。
我丑,我没理记得小时候,我总是特别崇拜写得一手好字的父亲,每当父亲在书桌写字的时候,我就像书童一样给父亲研磨。
因为父亲始终用不惯买来的墨水,而是喜欢用墨条研磨出来的纯正的墨水,父亲说研磨出来的墨水写出来的字才地道。
我一边研磨,一边看着父亲把1开的洁白如雪的大张白纸折叠、折叠,然后用裁纸刀裁出一张张或大或小的纸张。
墨水研好了,父亲也把纸张裁得差不多了,然后父亲就在那有折痕的白纸上,变戏法一样写出一行又一行,整齐得犹如印刷一样精美无比的小楷来。
尤其是看父亲写榜文,那简直就是一种极大的视觉享受,几千个字,字字小如蝇头,个个遒劲利落,通篇没有错字更没有涂改的痕迹。
几千个字一气呵成地写成,那是多么令人叹为观止的一件事啊。所以每当父亲发榜的时候,那黄色的榜文前面总是挤满了啧啧称赞的观看的乡亲们。
那时候的我对父亲崇拜极了,我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在那洁白无瑕的纸张上写下一个又一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然后羡煞一群人。
只可惜这辈子都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了。
每学期期初,父亲总要在我那用牛皮纸包得棱角分明的所有课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上“语文”、“数学”年级以及我的大名等字样。
那一本本有着父亲大手笔的课本,总是会被小伙伴们争相传看好一阵子,这其中也不乏各个老师羡慕的眼神:“阿清,你这封面上的字是你爸爸写的吧?你爸爸的字写得真好看!”
那重重叠叠的羡慕的眼神是年幼的我最最值得荣耀的一件事,它们照亮了我的整个小学乃至初中阶段。
每当我看得入神的时候,父亲就会拿出一些没有多少用处的边角料,然后写几个字让我临摹、练习书法。
可是急性子的我总是没有耐心写字,幼年的我不是草草了事,就是只顾着看父亲写字而忘记了在自己的白纸上练习。
所以我始终没能写出见得人的字,尤其是硬笔字。
因为职业的缘故,父亲一辈子都习惯用毛笔写字,而不喜欢用硬笔写字,要说遗传的话,那就是我的毛笔字写得还算差强人意。
大学时候,我们有一门书法课,我特别喜欢。清楚地记得我们结业时候,老师要求我们写用毛笔写一份作业,这次作业我得了85分,老师的评价是不错。
而且我还帮一个男生完成了一份书法作业,他说要不是我的帮忙,他的书法课一辈子也结不了业,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值得欣慰的写字经历!
虽然我的字写得很丑陋不堪,但是父亲从来不怪我,更不会像哥哥那样嘲笑我,也许父亲知道这字写得好怀与一个人的性格有关,甚至还与一个人的天赋有关吧。
所以他从来不勉强我,也从不打击我的积极性。
外出读书后,我经常给父亲写信,父亲就把我的信当作宝贝一样地珍藏着,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掉口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写得有如天书一样难看懂的信来阅读,然后把它们一一放在房间门的一个大口袋里。
等我放假回来了,父亲就抽出其中的一封信问我:“妞,这个是什么字呢?我看了几遍也看不明白?”
每当这时候我就像做贼当众被人抓住一样难堪得无地自容,我写的字,居然连我的父亲都看不懂。
可见我的字写得有多难看,有多丑陋,可是多少年过去了,难堪依旧,我的字也丑得依然不减当年,这就是我,这就是字如其人!
记得大四父亲节那天,我们寄了一份礼物回家,包裹单上的字是老公写的。
回家后,父亲对此念念不忘:“阿清,上次包裹单上的字怎么那么好看啊?不是你写的吧?”
羞愧难当的我只好小声地应答:“爸爸,您真聪明!是他写的,不是我!”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写包裹单上的字,哪怕是一个字,而全权让老公负责了,因为我真的不想考验父亲那日渐下降的视力。
都说字体体现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与性格特征,或豪放不羁,或胆小怕事,或大大咧咧或举轻若重……
那么人们又能从我那,没有丝毫章法可言的字体中看出什么来呢?
我悲哀,我惭愧,我愧为写得一手小楷的父亲的女儿,我愧为写得一手中楷的哥哥的妹妹,我愧为字写得不差的2个姐姐(二姐不太识字,除外)的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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