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给杀了。
我的罪行不仅仅如此,但他是我一切罪恶的原罪。
他是谁我并不是很了解,我只知道在我七岁的时候,他对我的嘴唇下了诅咒,在我的身体里注射了毒液,迫使我的人生开始糜烂。
他该死,我也该死。我和他一同去死,他死了,我活着。
他救了我,也害了我。害得我现在又在纠结生与死。
请您耐心看完我的故事后帮帮我!
告诉我,现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求求您了!
1.
那天是我的七岁生日。
爸爸也特地请假赶在晚餐前回来为我庆生。
爸爸是流水线上的工人,厂子就离我们家两三公里,可他经常不在家。我时常向妈妈抱怨,但也无可奈何。
爸爸忙,妈妈常常说爸爸是我们家的超人,三班倒的工作爸爸一直坚持两班。
“玲玲,想爸爸了没?”
“想吖!”真的好想,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
爸爸每次回来,餐桌总会丰富起来,我的布偶总会多出新玩伴,我总会被一双大手抱着到公园到游乐场……
“哈哈,想不想爸爸以后每天都回来!”
“想,想,想!”
“好啊,爸爸向你承诺过不了多久爸爸就每天都会回家了,而且不是这儿,是我们的新家!”
“新家?”
“嗯,爸爸可是拼了半辈子了啊!”
妈妈在一旁笑的无比灿烂。
我看着桌上的海鲜丸,直流口水。
这可是人间美味,是妈妈的绝活。是用剥皮的鲜虾,切成肉丁,混入鸡蛋、淀粉和面粉中搅拌把它们变成黏糊糊的一团,再用它们包裹着扇贝。我常常在妈妈烹煮时,就在一旁打转了。
爸爸趁着我这股欢喜劲,拿出了比以往更大的蛋糕,我活蹦乱跳可欢喜了。
可打开蛋糕爸爸却皱起了眉头。
“糟糕,拿错了,这上面不是玲玲的名字呀!”
“那怎么办?”
“蛋糕好好的,拿张师傅那换回来就行了。”
“你等等,我马上去换。”
“我去吧,你刚刚回来陪着闺女多耍耍。”
“我去,我去!”我卯足了劲喊着。
“呦,爸爸的小公主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玲玲别闹,妈妈马上回来。”
“不嘛,不嘛,让我去!”我使劲的拉着妈妈的衣角。
“你呀,真是淘气!”
“让她去吧,也不远。”
“行,你拿得动蛋糕就让你去。”
“瞧,我还会拿不动吗?”
爸爸妈妈笑开了花。
张师傅是个糕点师,他的店也就叫张师傅糕点店,名字可真直接。的的确确直接,出门沿巷子一直走到街上,街对面就是张师傅的店面。
我拎着蛋糕不一会就到了。
“拿错了吗?哎呀,怪我,怪我没搞清楚。我可真是老咯!”
“张爷爷,我的蛋糕呢!”
“这呢,这呢,还有这小的也带上,当是爷爷赔不是,也当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张爷爷!”
回去的路上我拎着蛋糕踉踉跄跄的往回走。走到一半我发现巷子的岔口处有一个人靠在墙上,嘴里还不时的嘟囔。
“都看不起我,哼!都嫌弃我,妈的!你们凭什么就高人一等了?”
我看着他发愤的脸,浓密的胡子快遮到他的鼻子上。我心里有些发怵,我加快了脚步,我往家里跑去。
我突然被一双大手从背后抱住,这绝对不是父亲的手,因为它一点也不温柔。
“怎么,连你也嫌弃我吗?连你也……”
图/网络2.
双眸充斥着泪水,伴着下体缓缓而涌的鲜血流淌。我在阵阵的疼痛中痉挛,混合着我声嘶力竭后的低吟,我倒在了血泊当中……
医院洁白的天花板映射在我泛红的双眼,多么纯净。
输液器里缓缓滴落的白色乳液顺着我浮肿的手腕漫浸我全身。在一阵阵痉挛中,我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和这世界隔绝。我以为我已经在地狱奔跑!
接下来的日子,每次醒来,妈妈总是在枕边抹泪。爸爸也不时在床边柔情的看着我,之后不忍的扭过头去。我看着爸爸的侧脸,满脸狰狞,不停地嘟囔着:
“该死,该死,该死!”
我的噩梦也就此开始,且一睡不醒。
3.
医院能治疗我,能让我的伤痊愈。它是个富有责任的地方,但不一定是个充满关怀的地方。因为它时时刻刻当着我的面把一张张账单塞进爸爸手里,催促着爸爸赶快消化这些白纸黑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他们总不能在最艰难的时候,在关乎生死的时候,还咄咄逼人。
人被逼急了真的会疯狂。
爸爸的疯狂就是不眠不休,他发了疯似的工作。
我从医院出来了,可不久爸爸也躺下了,不是休息,而是再也起不来了。
爸爸猝死了。
妈妈也倒下了。
亲朋好友前来嘘寒问暖,妈妈的忧伤的的确确受到了一些抚慰。
但是当他们陆陆续续退场,去忙于他们的生活时,妈妈再一次倒下。她真的无法承受这一切,不仅仅是父亲的死亡,还有疯疯癫癫的我。
那天,妈妈心情格外的舒畅,她笑着对我说:“玲玲,再没有痛苦了。”
妈妈做了一大锅海鲜丸,盛了一大碗放在我面前,温柔的笑容和慈爱的目光一同映入我的瞳孔。
妈妈也躺下了。
我也躺下了,但是我只是睡着了而已,因为我不喜欢吃没有父亲的海鲜丸。
图/网络4.
那群安慰妈妈的人又齐聚一堂。
“这孩子真可怜,还不如和她妈一起去了,现在疯疯癫癫的谁敢要啊!”旁边的人拉了拉她的衣襟,对她使了个眼神示意我就在一旁坐着。
我其实挺好的,疯疯癫癫只不过是我白天不说话晚上又拼了命的哭天喊地而已。除此之外我多乖啊,好好的吃喝拉撒。又不会像表姑家的大哥哥,二十几岁了还能把玩着自己的屎。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好好的活着,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去死。也许是我冷血无情,也许是我还不能理解什么是悲痛欲绝。
毕竟,毕竟我那时才七岁啊!
最后的最后我去了儿童福利院,听说还是他们费尽心思才把我送进去的。
到了这儿我确确实实有了很大的改变,至少我夜里不再会哭天喊地了,因为每次大喊大叫之后都会招来一顿毒打。
直到我明白这样会打扰到大家睡觉,会让一些伙伴跟着我哭天喊地,会给他们添麻烦。我才不再在夜里哭泣。
那一阵子,我的胳膊我的大腿,所有衣服能覆盖的地方都遍体鳞伤。只有我的脸蛋还是水嫩嫩滑溜溜的。
大概过了两年,我在福利院里已经是个非常乖巧的孩子了。因为我学会了不给他们添麻烦。
可是越长大,我就越悲伤。因为我渐渐明白痛苦不再是一顿毒打,而是越发的思念爸爸妈妈。
我知道,他们回不来了,他们死了这一点我早早的就明白了。
痛彻心扉、悲痛欲绝,我到底是懂了吗?
那么现在我可以去找爸爸妈妈了吗?
图/网络5.
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这两天陆陆续续的,之前安慰妈妈的那些人又来找我,并表示要做我的新爸爸新妈妈,要给我一个家。
我听院长说是因为我家要被拆了。
我连爸爸妈妈都没了要家做什么。但拆了家,他们却都在可怜我,说要为我再造一个新家。
我变得炙手可热,一瞬间有这么多人关心我,美食礼物,嘘寒问暖,我变得不知所措。
神啊,难道你开始眷顾我了吗?
最后我选择了没有胡子的张伯伯,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我容不下有胡子的男人,因为这会让我担惊受怕,不寒而栗。
我有看过他来我家找我父亲喝酒,听说他是爸爸生前的挚友,但那些人并不认可他,还对他嗤之以鼻,并和他说起我那个将被拆的家他们也要有一份。
真是可笑,爱谁谁要!
6.
张伯伯,也就是我的养父。他是一名教师,在当地倒是颇有名望。
养母体弱多病,她只要稍稍走远些,都要喘粗气。所以她每天除了勉勉强强的做些家务活外,闲暇时她喜欢坐车去庙里上香拜佛。
他们没有孩子,所以待我挺好,但也就在挺好的层面上。因为我没有任何感情触动。
也许是我见过人性最坏的一面,所以没办法参与最好的一面了。
九岁,我上起了二年级,其实我连一年级都没上过。
上学,是我最难熬的时候。因为那个恶魔不仅仅在我身上注射了毒液,还将我的上嘴唇撕成两半。
从此我的嘴上便有了一条蜈蚣,我显得很特别,但却不是我想要的。
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大家都有这样那样特别的地方,但是在学校里我变成了焦点。
每个人见了我,都无法掩饰他们惊奇的目光。他们第一眼总是先注意我到的上唇,然后才把目光移向我的眼睛。
他们眉头会一皱,然后若有所思。就是那细微的表情,让我屡屡揪心。我只好低下头去,只好躲着他们。
这让他们更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和背后一堆的窃窃私语。
“她该不是犯了错,被爸爸打了吧!我爸老打我,上一次我摔碎一个碗,被打的好惨!”
“她一定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我妈说……”
“不对,她一定是恶魔,那是她邪恶的印记!”
童言真的无忌吗?
孩子的天真是他们最本源的恶意保护伞,天真从来都不会无邪。
可这些孩子的父母却都觉得他们只有天真,所以无邪那一部分顺理成章。
由于我对他们开门见山式的高冷,我开始渐渐被他们疏远。他们半遮半掩,甚至带着一点虚假的热情,就好像害怕触碰到我什么底线,当然他们也知道我的养父是他们的语文老师。
但这最后的威慑,也败给了天真无邪。
他们总是有些大胆的淘气鬼,把我的口罩摘下并偷偷藏起来。
我无可奈何,我无话可说。总不能告诉他们我和大胡子的故事吧!
我越发的沉默寡言,心思却越来越细腻。
我甚至迷恋一个人独处,努力让自己活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渐渐的,除了在养父母面前,我对他们而言变得可有可无。
看着那些无拘无束的笑容,我是多么的羡慕和嫉妒。
我上唇的疤痕就像琉璃盏上的裂纹,当它展现自我的时候,就使得我整个人都变得一文不值。
我在心里对当初伤害我的人渣,进行一遍遍的咒骂,用我所知道的最卑鄙恶毒的话语诅咒着他。
可最后,我发现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带给我的持久性伤害,竟然远远超过了那人渣给我的撕心裂肺!
我渐渐的把恶毒的咒骂都转移到了我身边那些时常捉弄我的人,那些以为这就是孩子天真无邪的那群人。
图/网络7.
叶曦。
他是决定了我生死的人。
那是我熬到高一的时候,开学不久的第二个周末,在图书馆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他。
他吸引到我的不是他英俊的面容,而是他那开裂的上唇。像一把刀活生生的劈开两瓣,比我当初的疤痕还要夸张。
我随着时间的治愈,我上唇的那条蜈蚣已经渐渐的失去了活力,只留下了它的几条腿颇为明显,这已经无伤大雅了。更何况现在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已经为自己筑起了足够强大的心脏,别人别想再伤我的心分毫。
他注意到我在关注他,他居然给了我一个微笑,我瞬间僵住,我呆呆的看着他,我甚至能从他微笑的嘴唇里看到他洁白的牙齿和鲜红的牙龈。
我胆怯的移开了视线,快步走下楼去,走到图书馆外,走到大操场。我瘫在满是黑色塑料颗粒的足球场上,仰望天空。
蔚蓝,一望无际的平静,但我的心却开始悸动不安。
我难道和他们一样,一样的可耻,一样的喜欢窥视别人的伤疤?
我现在是不是还应该去臆测他嘴唇开裂的缘由?(由于我自身的原因,我早早的了解了唇裂,那是天生的,我反而还是个冒牌货。)
啊!难到我也变成了自己厌恶的那类人吗?
不对的!我只不过是被特别所吸引,新奇的东西不论美丑,人们总是会止不住好奇心去观察,这很正常!
我所厌恶的是:那些明明知道这特别之处恰恰是当事人的伤疤,他们却不管不顾的去臆测伤痕的过去。意淫自己的想象也好,散播谣言也罢,更可恶的是他们不以为意,还希望当事人能和他们讲述疤痕真正的过去,甚至连细节也不放过!
他们完完全全没有考虑过伤疤的前世今生只有伤痛。
比起我是否沦为这类人的自我辩解,我更加在意的是他的笑容。
他为什么会有那种发自内心的,自然与自信的笑容?
第二天,我早早的来到了图书馆,我已无心看书,我在找他,我想知道他那带着疤痕的微笑为何如此清澈。
在文学名著的第七排,我看到了他。他手里拿着《月亮和六便士》,而我手里拿着昨天要来归还的《活着》。
他马上注意到我在注视着他,他把目光直接与我的视线相对,又露出了那纯洁的笑容。
平日里像战士的我,不知为何又变得胆怯,我慌乱的把目光移向地板。
我看到他的双脚正迈步向我走来,我努力的抬起了头,他近在咫尺。
“你……你好,那个……我……。”我吞吞吐吐的还没把话说完,他却竖起了食指放在了双唇间。
“嘘!”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就直接拉着我的手一直走到图书馆外面。
“同学,昨天你注意到我,我以为你是被我那兔唇所吸引。可今天看来,你是主动来找我的,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像个正常人一样,甚至比正常人还要正常人!”说话间,我还不时的用食指指着我上唇的那道疤痕。
“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了。”
“告诉我!”
“你手上的书看完了吗?”
“看完了。”
“你懂了吗?”
“你觉得该懂些什么?”
“不不不,你该考虑自己懂了什么?我懂什么与你无关。”
“人只要活着就有意义?”
“那么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活着的意义?这……”
“哈哈,你好我叫叶曦!”
“李……艳玲。”
那之后,我开始黏着他,他也不拒绝。无论是图书馆门前,亦或是陪我回家的路上我们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甚至我和他讲述了我的过去。
他哭了,他用双手托着我的脸颊把我的视线扭转到与他的目光对视。他很认真的和我说:“你比我更加强大!”
“怎么会呢?明明是你让我的内心更加坚强!”
“我喜欢你,玲玲!若你能接受这样的我,我荣幸之至。”
“你傻呀!我们不是早就已经在一起了吗?”
那天,我和他哭得泣不成声,又笑的死去活来。
很快风言风语立刻在学校流传开来,什么物以类聚,什么同病相怜。
我们相互笑着调侃:“他们形容的可真恰当啊!”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撼动我得来不易的幸福。
图/网络8.
期末考成绩出来了,我在年段排名第七,要知道我之前可是成绩平平,高不成低不就。
我高兴极了。我把喜悦第一个分享给叶曦,他却非常不屑的说:“你学长可是年段第一!”这可是相当的刺激到我了,可我又无可奈何,他可是用大把时间在努力帮我复习的情况下,考了第一啊!
如此,我在他面前算是没得炫耀了。我转而想起了我的养父母。
“玲玲,爸爸为你骄傲!”
“玲玲快来,和妈妈一起出去,为你买身新衣裳!”
“好嘞!”
他们至少对我有上心照顾的,可我对他们有一层隔阂,因为我明白了当初他们是为了什么而领养我的。
他们好像也察觉到了我心里对他们的芥蒂,都心照不宣的配合着我扮演着各自的角色。维系着相互安好的关系。
这一点在养父领得拆迁补偿后尤为明显,因为他在那之后就少有和我说话。像变了个人,除非我主动提起什么话题,否则他不会和我多说一句多余的话。
养母倒是还时常会念叨着我,但随着养父的表态也慢慢变得淡了下来。
不过在外头,养父还是赚足脸面的。本身就是一名教师,又抚养了好友留下的疯癫女儿,街坊邻居对他可是赞不绝口,才德兼备、大雅君子、德高望重……
我精心挑选了一件蓝色连衣裙,复杂的花纹镶在裙上,蕾丝布满了袖口裙边,像极了婚纱。那是我为叶曦准备的,他一定会觉得好看,而且他喜欢蓝色。
养母付了钱并叫我自己回去,她要去寺庙里上香拜佛。
我打车回到家里,直接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穿起我刚刚买来的连衣裙,在镜子旁反反复复的打量着自己,一米六的身高,100多斤的体重,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也勉勉强强。五官端正,肌肤偏白,除去那道疤痕,仔细看看,我还是相当正点的。
哈哈哈,我确定我发春了!
并且发春的不仅仅是我。
镜子里我突然看到养父的身影就在我背后,他流露的尖锐而有意的目光不断的打量着我,让我不寒而栗。他从背后伸出双手搭在我的双肩上,他把脸凑到我耳边。
“不知不觉,玲玲也长这么大了啊!”
“嗯……嗯,是呢!”我在镜子里看到他的目光一直投向我的胸脯。
“嗯,仔细看看,玲玲还是个大美人呢!”话音刚落,他那粗糙的手掌竟然在我的大腿上来回抚摸。
我脑子砰的一下炸了,这让我感到羞耻,更让我感到害怕。
我推开养父,撒腿就跑,我穿着拖鞋却跑的飞快,以至于什么时候少了一只都毫无察觉。
等到我精疲力尽的时候,我已经跑到了叶曦的家门前。
刚刚想敲门,但我又放弃了,因为我这下实在是狼狈不堪。我不美,我不想让他看到这样惊慌失措的我,我要把最美的一面留给他!
我战战兢兢的往回走,在家门口徘徊了许久,我看到了养母。我定了定神,一点点的踱到家门口。养母见了我,皱起了眉头。
“玲玲,你怎么这个样子,在外面玩疯了吗?”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从何说起。
养母拉我进屋,我目光四处搜寻,我看到养父在客厅沙发若无其事的看着新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可那粗糙的手掌的的确确摸过我的大腿。
我直接跑回房间立马关上了门并且把门反锁。
9.
之后的日子,我极力的把外出的时间拉大,黏着叶曦,从早到晚,庆幸的是叶曦不厌其烦。
我们一如既往无话不谈,谈古论今,谈理想,论未来。
只留我养父对我做的那件事难以启齿。
叶曦说他以后要当一名医生,我也附和着说我也要当一名医生。
他说他要防止他的悲剧再次发生在别人身上,他说他其实很在意自己的兔唇,他是饱受痛苦后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自己,选择了直面它,选择了不去理会流言蜚语,把自己活得和正常人一样。
他怕这份特别的礼物发生在别人身上时,会有人无法承受这生命之外的重量。
原来,他是如此温柔善良的人,他同时也是个和我一样平凡的人。可他在我心里可真不平凡,他现在是我的一切!
说着他突然抱紧了我,把头靠在我耳边。
“谢谢你,艳玲!你其实拯救了我,因为你是我第一位真正能直视我的交心朋友,让我坚定了真诚相待,定能换来理解和体谅的人生准则是正确的。”
“我不论你最初的初衷是不是真的是因为‘物以类聚、同病相怜’的缘由而畸形的促成我的人生准则。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现在是我的一切!”
“所以,请你告诉我,你最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果然,他和我一样格外的敏感!
“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吗?”
“我……我现在可以为你倾其所有,但我同时还得兼顾我的家人。”
“你可真是坦诚,这时候不应该像《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一样为爱奉献出你的生命吗?”
“抱歉,我做不到!”
“傻瓜,已……经足够了!”
我哭的稀里哗啦。
10.
我在家里除了吃晚饭外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得时时刻刻留意养父突如其来的抚摸和无孔不入的偷窥。
因为那事之后,但凡养母出去拜佛时,养父就会放下作为长辈的尊严,对我虎视眈眈。
今天我鼓起勇气对养母哭诉养父的罪恶行径,并把我用手机偷偷录下养父在我门前不断窥探的身影给她看。
那是我故意开的房门,因为养母还在家里他还会有所顾虑。
可养母的态度我终生难忘,她对我喃喃细语。
“玲玲,我们对你这么好,你爸爸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这样的温言细语像一根长针深深地扎进我的心头。
我知道,母亲一直觉得自己不能生育有愧于养父,所以对养父什么都能容忍。哪怕父亲在外面拈花惹草,哪怕他对我下手,她都能忍,她只要父亲别抛弃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对佛祖的虔诚难道都是假的吗?
我彻底死心了,这个家我果然待不下去了。
我回到房间,反锁在里面,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明天是我的生日,明天我十七岁。
我和叶曦约好了一早就在图书馆见面,庆祝我的生日,也庆祝我十年后的重生之日。
我要离开这,我要和叶曦在一起,一起相依为命,一起白首到老。
11.
这一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下了一场大雨。这让本就无法入睡的我彻夜难眠。
我提前半小时把闹钟关了,我开始打扮自己,我穿上了那件蓝色连衣裙。在镜子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发自内心的笑容,哪怕彻夜未眠,我的笑容却比初升的太阳更加灿烂。
光彩夺目!
可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镜子里我的背后居然又出现了养父的身影。
“我明明……明明反锁了呀!”
我被养父推倒在床上,我……
我瘫在床上,养父早已不见踪影。我死死的盯着窗外的夕阳,我血红的双眼把黄昏染的通红。
叶曦终究是没有来找过我,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被哭声与喊声吵醒,我望着窗外,和昨天一样血红的夕阳,它刺痛着我的双眼。
我房门被打开,是养母和母亲。母亲是叶曦的,她看起来比我还要糟糕,披头散发,哭花的装让她有种女鬼的既视感。
我记得她特别爱打扮,每一根头发都会细心打理。她之前可是一位舞者,我在叶曦家还看到她翩翩起舞宝刀未老。
怎么,怎么会这般模样?这样不堪!
她进来就冲到我的面前,抓着我,发了疯似的乱摇乱晃,嘴里不停的在念叨。
“你还我儿子!”
“还我儿子!”
“还我……”
那天我迟迟未到,电话也无人接听,叶曦开始担心我是否出了什么事。他从图书馆朝我家飞奔而来,飞奔而来的还有一辆大卡车。红绿灯闪烁着鲜艳的血红色。
红灯停,叶曦也停在了那里。
死了,叶曦死了!
什么,这是梦吗?怎么这么不真实!
我狠狠的咬了一口嘴唇。
不疼,一点都不痛!
……
图/网络12.
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再一次映射在我的双眼中。
我旁边没人,一个也没有。
我不饿,也不疼。
我想起了爸爸、妈妈,我想起了痛不欲生、悲痛欲绝,我想起了死!
我转头望着窗外,蔚蓝,一片蔚蓝。
我摘下手里的输液器,我挪动身子想往窗外面去,那里有我的爸爸妈妈,有叶曦。
我的脚被什么磕到了,那是一团纸,在那张揉成一团的纸上,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叶曦的字迹。
我知道,这是叶曦的妈妈那天扔给我的,我还没来得及看就已经昏厥过去。
我马上蹲下,双手捧着它如获至宝,我小心翼翼的拆开纸团,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
答应我 活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图/网络13.
出院了,我新的伤口也痊愈了。
它出现在我的下唇,又是一条充满活力的蜈蚣。
我自己回到了养父母的家里。
他们惊讶的看着我,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保持了沉默。
我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爸、妈,我回来了!”
他们满脸诧异,吞吞吐吐的回我话
“回……回来就好!”
那之后,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也愿意配合我卖力演出。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没辜负叶曦的梦想。
我考上了最好的医科大学。
我一读就是五年,本来我打算本硕博连读,可那要八年,八年我等不了。
我收拾行李,回家了。
养父母看到我,眼里充满了欣慰。
我俨然成为了他们的骄傲,成了他们在街坊邻居炫耀的资本。
我没急着去找工作,我留在了家里。我对养父母说:“我出去工作可能就不会再回来几次了,让我现在照顾你们一段时间再走吧!”
他们激动得哭了。
洗衣做饭,我把家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开始养母也能勉强搭把手,可近来她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是越来越差了。
她现在每天只能在卧室的床上躺着了。我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喂着她,吃饱后她望着我,眼含泪水。
“这人啊不能不服老啊,我算是彻底倒下了!”
“真不知道你走后,我们要怎么过活”
“妈,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还不过五十呢,哪里老了?别瞎操心了,您忘了我学的什么了?我可是我那一届最优秀的!”
是啊,我可是相当的优秀!
晚上,我把养父叫到了我的房间,他本本分分的坐在我的书桌前的椅子上。完完全全看不出他当年的“气概”!
“玲玲啊!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有啊,大事!”说着我把我的衣服一件件的脱了。
“你这……这是在干嘛?”
“干嘛?这不是明摆着嘛!”说着我走到他跟前,把手摸向他的裤裆。
“哼!嘴上倒是变老实了,可身体却是一点也不老实啊!”
“来吧!”
我放荡的淫叫,生怕养母听不见。
他一顿抽搐之后瘫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我拍拍他油腻的脸,对着他耳边轻轻的呼气。
“爸,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吗?”
“为……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啊!你的恩情我都还没报呢?这些年可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的话!”
“我这样您还满意吗?”
“这……满意,满意啊!”
“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
“好,好啊!”
“可是……可是她呢?”说着我手指向隔壁躺着养母的那堵墙。
“她?她能怎么样!没用的东西,我要做什么她管得了我?”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她能管得了你,我是说她确确实实碍着我们了!”
“怎么妨碍了?我们不是刚刚还……”
“我是说我不想她打扰到我们,我只想和你一起呀!”
“你是说……和她离婚?”
“你傻呀!那多损你的名声啊!”
“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她病死了呢?”
“这……”
“你放心吧!我可是学医的,绝对不会和我们扯上关系的。”
“不行,好歹也是条人命啊!”
“怎么不行了,我还比不上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这……这……哎呀!”
“那我要是说以命换命呢?”
“以命换命?”
“她死了,我们没了这个累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到时候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你我摇身一变夫妻相称,难道我不能给你生下个大胖小子吗?”
“怎么做!”有足够诱惑力的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果决,就像我生日那天一样。
我有向他问起那天为何对我出手。
他说:“那天早上我起得早,在院子里准备泡一壶茶,结果看到你房间还亮着,我在窗外看见你像仙女一样……”
他还洋洋得意的说起了事后母亲在我睡着的时候,还帮我洗过身子换了衣裳,算是在帮他善后。
“这些天她都在打点滴,她手上留有预置针管,你把这个每隔半小时就给她注射一点,她马上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
“哎呀,我看她快不行了!”
“爸,最后让我来吧!我给她个痛快,您去我房里休息吧!”
“行,都听你的!”
“妈,你可真可怜啊!维系了半辈子,最后人留不住不说,连自己都搭上了。”
养母用手拼命的抓着我的手臂,不一会儿就落下了,在我手臂上留下了几个浅浅的指甲印。
我微微上翘的嘴角,和那两条奇异的蜈蚣相互呼和,形成一幅诡异的嘴脸,连我自己都觉得颤栗,我已经不是人了,是鬼!
我的养父身体也渐渐大不如前,甚至开始坐上了轮椅。
我时常推着轮椅带他出去闲逛,街坊邻居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说他真是痴情,妻子不能生育守了半辈子,妻子死了,自己也倒了。
有人说我孝顺,正值青春年华却甘愿照顾养父。
有人说……
不论如何,最后养父也倒下了。
14.
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叶曦的父母,我知道无法弥补,但就当是一点小小的抚慰吧!
我收拾行囊,离开了这里。
我去了当初逼死我父亲的医院,他们对我留在这里感到惊讶,像我这样优秀的不应该留在魔都吗?
我不是去复仇,我是真心的去做一位合格的医生。
久而久之,我居然名声大噪,因为我有时会开几毛钱的处方药,时常会帮无力支付巨额医疗费的人筹钱垫资。
可我渐渐的开始在夜里辗转反侧,我想起了爸爸、妈妈,想起了叶曦,想起了养父母,想起了福利社的那群伙计和院长,想起了张师傅,甚至想起了那个烂醉如泥的大胡子。
我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凝望我。
我感觉我快撑不住了,每天晚上和他们一一对话太累,太累!
我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却逃不出内心的桎梏。
叶曦,我实在是累了,我想去找你,找我的爸爸妈妈。
15.
我带着一瓶安眠药,驱车到了我以前居住的地方,那大街上已经没有张师傅糕点店,取而代之的是影视城。那条巷子也没了,变成了一条宽宽的大马路。
我慢慢开着车,看着这里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努力的寻找小时候熟悉的地方或物件。
我的的确确找到了,我找到了那个大胡子。
其实我现在看到他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感觉,不喜不怒。
不过在我死之前,他也得死,他是原罪。
我用了一些恩福烷,就轻松把他带去了酒店。
我把他绑在凳子上,我取来剪刀,我突然来了兴致想把他的胡子剪光。
我哭了,他原来和叶曦一样是唇裂,而且他也和我一样双唇都受到了伤害。
他醒了,看到我并没有太多惊讶。只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胡子没了后,开始拼命的挣扎,堵他嘴的抹布流满了鲜红的血液。
我在一旁对着他慢慢的讲述从他之后我发生的故事,以及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字不漏。
我看到他泪流满面,我解开了他的绳子,他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你走吧,你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我想和你一起去死!”
“你刚刚获得自由不久,怎么又打算放弃了?”
“我的自由没有意义,从出生开始我就已经自由奔放了,我孤身一人。”
“你既然接受了叶曦,那也请接受一下我,至少我可以在死的时候能有一位知音。”
“一起吧!”
“你等下,让我舒服的去那个世界,我上个厕所。”
“剪刀给我吧!我还想把胡子弄得干净些。”
“再见!”
“再见!”
16.
“我这已经是在地狱了吗?”
“算是吧!”
“是你啊,大胡子!”
“嗯!”
“你的胸口为何插着一把剪刀?”
“那不重要!”
“没有胡子,你也挺帅的!”
“谢谢!”
“瞧,那是我们初次相遇!”
“是呢,就是你的那双大手把我拉向了人间地狱”
“是啊!”
“你瞧,我正在掰开你的唇。”
“你知道吗?疼到我眼泪都流干了!”
“我的手在揉捏你那根本就没成形的胸部。”
“我在脱下你的内裤,我用手抚摸着你那……”
“等等!”
“嗯,等等!”
你难不成也想知道我们之间的细节?
图/网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