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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赶着女儿起床的时候，我的一蒸笼冒着麦香味的花卷已经出锅，旁边电磁炉上奶茶已经煮好。一切就绪，只等女儿和她爸入座，享受平常人家的早餐。
女儿入座，吃着花卷，喝着奶茶，却丢出来一句：还是奶奶在大锅里蒸的馒头好吃，有一种木头的清香味。
我一边往自己碗里加奶茶，一边告诉女儿：别不知足，吃奶奶蒸的馒头是需要早起的，哪有像你现在这样，睡够了就有早餐的。
说话间，时光被拉回到七十年代末我上中学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家里各方面的条件都可以说是很不好。
父亲常年在外放羊，即便是在家也是天不亮就出门，赶着他心爱的羊儿们上山，晚上天黑透了才披一身夜色回家。农田里的活，还有我们姐妹几个的吃喝穿戴全都由母亲一个人操持。
我的学校离我家不是很远，但也不近。我早上早早起来，吃了早餐，然后再在书包里塞一个馒头步行去学校。
我所谓早餐也就是开水泡一碗馍馍，茶和牛奶的概念一点都没有。那时候的概念里，一日三餐，不是开水泡馍馍就是开水煮面条，别的没有。
有时候母亲忙着顾不上蒸馒头时，我的早餐就只能是一碗白开水。
没有吃早餐的我，当然也没有往书包里塞进去的馒头。那一天只能饿着。因为中午回家吃饭的可能性也没有。母亲去田地里劳动，都是提一个装满开水的暖壶，再拿个馒头装在布袋里，饿了蹲在地头随便吃几口的，没有时间在中午回家的。
没有带中午的我，有时候也会得到同学给的一小块白面馒头。我小心地从同学手里接过馒头，就着从开水房里打来的开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下去，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同学的感激。觉得那块馍馍格外香。
当然，更多的时候，母亲都会在天亮前，蒸好大大的馒头。不担误母亲上班的时间，也不担误我去学校的时间。
那时候母亲常常半夜起来蒸馒头。因为那时候蒸馒头都是用大蒸笼，木头做的，共六层，得用灶台上的大锅蒸。
蒸好一次馒头，我和母亲就会清闲几天。我不用再在去学校之前为母亲擀好一大张面放在面板上了，母亲也可以回家就直接泡一碗开水馍馍吃，不用再起火煮面条吃了。
我最怕母亲半夜起来蒸馒头，因为我也得跟着起来为母亲烧火。我实在是不愿意起来，鸡才叫了头遍啊，我的瞌睡还没睡醒。但是不行，十万个不想起来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否则没有馒头可以塞进书包带回学校。
我被母亲从被窝里叫起来，然后睡眼朦胧地坐在灶台前开始用麦草烧水。母亲则忙碌在大大的案板前，把前几天就发好的面从大面盆里倒出来，兑上一点碱水，揉好后做成馒头放在蒸笼里。
烧麦草不同于烧木柴，你得不停地往灶火洞里续草。续得慢了，前面的草就燃烧完了，火候就弱了，蒸笼里的气也就弱了，蒸出来的馒头就会溜火，塌下去，不那么松软了，吃起来口感也不好了。
母亲是个很要强的人，她做出来的东西都要合她的心意，要好用，还要好看。她给我们做的千层底布鞋，鞋头上绣的花是她从别人那里学来的，但穿在我们的脚上都比别人家的好看，母亲很满意。
她蒸馒头也一样。她蒸的馒头，不管是青稞面的，还是白面的，面一定要发好，火候一定要刚刚好，否则她会吃一次就嫌弃一次，嫌弃自己没做好，当然也会埋怨我没把火烧好。
一般情况下，我都会认真续草，专心烧火，不敢分心。当六层蒸笼高高架在灶台上，带有麦香的蒸汽布满蒸个房间的时候，母亲就可以坐在面板前喘上一口气，喝一碗开水，歇息一下。
我望着灶膛里红红的火苗，闻着淡淡的馒头的清香，想着又可以有那么些时日不用早起擀面，也不用饿着肚子上课时，半夜起床的痛苦也就随之烟消雾散。
如今日子比以前丰满多了，当然蒸馒头也不用大锅了，一个小锅，一次蒸上一小笼，够吃一两顿就行了。当然也不用起那么早了，日子清闲，有的是时间。只是那淡淡的木头的清香也如我当年的烟消雾散一样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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