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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文化古今谈┆┆看旅法作家卢岚怎样释怀 ----读卢岚

艺术文化古今谈┆┆看旅法作家卢岚怎样释怀 ----读卢岚

作者: 空镜头 | 来源:发表于2016-09-02 11:50 被阅读90次

    “……记得第一次在飞机上吃一片生火腿,梗在喉头怎么也咽下不去 ,必要吐出来才了事。现在呢,生蚝、生火腿、生三文鱼,我可以吃得津津有味;打开橱柜,乳酪、干乳酪、茄汁,西洋香草,已经代替了“生抽王”;曾记当初,那些洋绅士洋太太在我脸上手上行过亲吻礼,事后我总要抹上一把,现在再也不抹了;我又觉得,女人穿低胸露肩衣服比穿什么都好看。从前死死抱着的东西也慢慢松抱了。

    比如“故乡”两字,有人说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是故乡,看来不无道理;又有人说,哪里有艺术哪里就是故乡,也说得通。什么主义啦,伟大理想啦,变得更加渺茫……”

    ———卢岚《巴黎读书记》自序


    仿佛不止一次,我从佛教经典中学习到告戒人怎样放下执著,回归于空与无。但是作不到。卢岚却轻描淡写地说,从前死死抱着的东西会慢慢松抱,这一切原来都是在不经意之间。看起来举重若轻,背后却是三十多年跨越时空的隐忍和修行。

    “认识”卢岚是在辽宁省的《作家》杂志上。那时候她在《作家》上开了一个“塞纳河畔”的专栏,每期都写,《卡夫卡或四维空间》,《雨果的流亡岁月》,《春去春来布拉格》,《在海底行走》,笔触一直在欧洲游走,于是以为这是翻译过来的作品。而且从文字的沉稳和冷峻便武断地当作是青年男性。直到慢慢由作品开始去关注这个人,才知道她是一位旅居法国多年,六十多岁的华人女作家。

    1962年卢岚从广东中山大学外语系毕业,在国内任教十年,七十年代去了法国。这一去就是几十年,让她变成一个彻底接受了西方文化的法国太太,尽管她还是中国国籍。就像在《巴黎读书记》自序中写的,现在的她吃生蚝、生火腿也可以津津有味,接受洋绅士洋太太们的亲吻礼也觉得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而且“我又觉得,女人穿低胸露肩衣服比穿什么都好看。从前死死抱着的东西也慢慢松抱了。”

    许多东西,很重很累,明知道背在身上不好,却无法放下。譬如请客送礼,虚荣攀比,言不由衷,琐碎的客套,死亡的婚姻,沉重的人情,仿佛与生俱来,身不由己,不快乐,不自由,心里在拒绝,却闹哄哄表演到底。可是你真的改变不了吗?真的无法放下吗?我看也未必,卢岚告诉我们,从前死死抱着的东西,也会慢慢松抱。只是时间和习惯问题。在一种文化中浸淫太久,就会形成惰性,把很重很累的东西背负在身上,即使压得喘不过气来,也愿意去思考它好还是不好,该不该舍弃。所以放不下,改变不了,只不过是一种惯性和惰性的作用而已。

    卢岚在中国接受过理想主义教育,还有多年养成的中国式饮食和礼仪文化。在法国多年,都完全改变了。为什么?因为在异国的环境里,这些惯性和惰性都没有了。在一种新的环境里,慢慢发现,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在中国的世俗生活里,结婚是一场很重要很认真的闹剧。规矩多如牛毛。踩门择日看八字,彩礼钱开箱钱下轿钱改口钱,迎新送亲闹新房,回门认亲,折腾个半死,其实一开始就把婚姻推向了绝境------从一开始就告诉你,婚姻不是你们俩个人的事。可事实上,折腾完之后,还是俩个人的事。你哭你笑你喜你悲,没有人再理会。大家吃完闹完了一哄而散,你慢慢收拾残局吧。好与不好,大家都离的远远的。据说一个地方为闹新房打死了新郞,原因是打新郞是当地的乡俗。人死了,没有人出面承担,新娘子也不见了踪影。这就是我们死死抱着的东西,原来如此冷漠,如此不值。

    在一种文化惯性里,很多人并不去思考需不需要这样,只看大家怎样,从前的规矩是什么。搬新房请客收礼,孩子上学请家教,有了房子要换大房子,换了房子拼命装修,……一定要这样吗?不这样又怎样呢?很多东西其实并不关乎内心生活的质量和幸福感。都是面子上的事。只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做了,就随大流吧。这是一种无形的“场”,把所有的生活都卷进去。想要拒绝,想要松开,想要出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对于故乡,很多人把故乡当作一生的行囊。但是热爱故乡,也许只是一种惯性下的误读,一种从众的说辞罢了。但你无法去除心底的不喜欢,无法去除它给你带来的不舒服。可以坦诚地说,对于故乡,我的确没有多少好感。它只是我出生在这里并且生活了几十年的一个地方,除过习惯,我找不到多少让我值得爱恋的地方。在近几年的开发建设中,已然变成了一个建筑工地和垃圾场。人们宁愿用冷漠傲慢维护可怜的自尊,却不愿付出多余一点点承担起可以承担的公共责任和道义。院墙内清爽整洁,院墙外臭水垃圾,关起门来过日子,树叶掉下来自己先躲开,没事的时候说说别人的悲剧娱乐自己的情怀。这种文化场像强大的染缸,浸染久了,便习以为自然。仿佛癞疮疤在自己头上,慢慢也就当作身体的一部分,甚至觉得和耳朵一样好看了。

    鲁迅在《故乡》里怀念一望无际的西瓜地和少年闰土。但我确定他未必真的喜欢故乡的人和事。他只是因为离开了故乡,坐在城里的书房里才这样写了。人总是要在远离故乡之外,才会怀念故乡的好处。还是卢岚的话,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是故乡,哪里有艺术哪里就是故乡。“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为家”,白居易也这么说过。那个地理意义的上故乡,通常让人既向往又疼痛。故乡在哪里呢?它其实在渐行渐远里被多次曝光,渐渐还原为一种虚幻的指向。

    认识自己死死抱着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回事,或者不值,是要在一定的距离一定的时间之外的。

    许多事情都是这样。从前死死紧抱着的,换了一种环境,一种心情,才发现白白耗费了那么多时光。

    在复杂的世界面前,

    我不可能跟它一样复杂,

    就以简单的思想来面对吧。

    我站在一边,静静地观察……

    -----卢岚《巴黎读书记》


    卢岚就是这样,把你带离跟现实很远的地方,去布拉格瞻仰卡夫卡的故居,带你进入布拉格的四维空间,到寒冷的西伯利亚聆听马金尼的音乐人生,在一个岛上领略雨果法兰西的流亡岁月,在塞纳河畔感受帕基捷尔纳克的“幸福”生活,在中亚消失的马尔纳海底行走,在流逝的岁月里聆听托尔斯泰夫人诉说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悲凉……她不是自说自话,不是给你晒她到处走动的旅程,而是带你进入人物的命运和思想的深处,一起感受那些人事不同寻常的经历和岁月里的悲欢。读卢岚的《巴黎读书岁月》和《文街墨巷》,是一趟思想的远行,让你忘记身边的琐细,忘记世俗的不值,让你为紧紧抱着的故旧汗颜……总之,她没有特意要让你去一个高处,但是不知不觉,你就觉得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30多年寓居海外,她的生活里洗净了哄闹和街市的气息,文字里穿透着“沉痛而隐忍”的冷静,没有浮华和崇高,有的是自然,时光,慈悲。

    没有人规定一生必须在一个地方以终老。

    长期在一个地方,人会对僵化的东西习以为常。

    卢岚在海外二十年,才敢说以前死死抱着的东西慢慢开始松抱。

    那么要看清一些事情,是需要距离的。

    如果你有勇气离开,

    你就知道老地方的好和不好;

    如果你站在山顶,

    你就知道山下的风景值和不值;

    如果你开始上路,

    就就慢慢知道从前紧抱着的应该松开。

    当代北漂走出的作家水木丁在她的一篇文章里写到:县城生活就像一件紧身衣。所以她在一段时间里跟家人闹死闹活,就是为了离开县城。其实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思想丰富的人内心积压的东西太多,而身边那么多人表现出巨大的关心和干涉,唯独不会关心她内心的东西。那么这些良苦用心便成为一种控制,一种以爱的名义的控制。离开之后,再怀念那些故乡岁月,却是无尽的悲悯和同情。

    离开之后才会放下,放下之后才会释怀,释怀之后才能建立独立的人格。在卢岚的作品里,你会看到她的平常心,宽容心。一个人不再执著于一种习俗和文化偏见的时候,他的笔下便会表现下发自自然的悲悯和同情。看她的《访巴尔扎克故居》,《梵高·翻腾着的颜色》,《雨果的流亡年代》,《屠格涅夫的法兰西岁月》,你会看到一个新鲜的视角和令人惊叹的世界。她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灵看待前尘往事里的伟人。她说,“不管面对的事物有怎样的历史,或世俗的重量,或轻如浮尘,我只以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文字组合,留住它们过去的一刻”。这就是跨越了中西文化鸿沟的卢岚,她以博大的胸襟,为我们解读脸谱化了的文豪巨匠的平常生活。她写帕斯捷尔纳克,对苏联国家机器没有什么指责和批评,对《日瓦戈医生》的获奖没有一字褒贬,我看了却想哭。一个人得走多远的路,得经历多少暗夜的哭泣,才能洗净岁月的浮华,放下满身满脑的执见,直逼心灵呢?

    2016年9月1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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