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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国度:我和武则天

白云国度:我和武则天

作者: a9bd8cec723f | 来源:发表于2019-07-27 08:01 被阅读11次

    我的心诞生了一个梦想,像贫瘠的土地钻出星辰花,我的心是花,梦想是土地。曾经我是正常的,但我所在之地的风告诉我,正常在这里就要死去。我怕死,所以我竭力发疯。

    我曾有过的梦想啊,就是要去往清澈的天,天蓝的时候也像海,我要去看海里那些浮动的白色岛屿,我想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现在我知道了,里面没人,但却有天使,头上顶光圈的那种。

    1

    头次造访白云国,我坦荡胸膛下的心脏便如个破铃铛,步子越轻,它便越响,高频率的“嘣咚”连成串,让胸骨隐隐有种被穿刺的疼。那些背生羽翼穿着雾絮的生物眼神怪诞,列道两旁观望着我,我试图从那些眼神里确定自己的身份。

    要当我是贼,那该不可能。你瞧我现在,赤溜溜的身子全无遮挡,你要说我偷了些什么,那么请拿出证据。想到这点,我上下其手,受惊似的挡住了身体上的两个孔。

    你要当我是偷渡犯,那么就更抱歉了,我自个儿都不知道怎么上的贼船。看你们中一些躲躲藏藏的雌性,我觉得你们才是贼。看我的身体就算了,还似有若无地老盯一个部位看,你们让我情何以堪?让它情何以堪?你们是想把它剽窃过去研究一下吗?

    其实外星人的说法也不一定靠谱,就是你老兄,我看见你拿着那副描着大头大眼尖下巴的画在和我做对比了,明眼人都明白,我和它真不像。真要追溯起来历,咱们都是同一个星球,只不过你们住天上,我住地上,难道你们从来都不会低头看的吗?看看地上那些不长翅膀的家伙们。

    一个马脸生物飞到我面前,“你从哪里来?”我心里暗啐,大爷的,还真不看。

    “我自你们脚下来,不明何因被一阵风卷袭至此。”

    马脸生物本就脸长,现在拉得更长了,那些白色的马毛在他脸上总有种拉面的质感。

    接着他又扬起马头,一只蹄子戳下巴上,像是对着天空思索什么。

    我顿时不爽,心想,你在地上时也不过就是个驮东西的命,长了俩翅膀就真当自己天马神威,可以目中无人了。

    “白云国已经几千年未有外部生物侵入,我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你?”他用蹄子在腰间抽出一把凉如秋水的长刀,然后横在了我脖子上。

    “你看咱们语言相通,交流都无障碍,那肯定是有渊源的呀。”我顾不得面子,怕这厮要图我性命,竭力讨好,“你再看你马大翅圆,神形龙骨,器宇不凡,面如白缎,看得我好生敬仰,咱们万事好商量。”

    “喏,不要乱说,神和龙在这里是禁忌,尤其对于外来者而言”这马发出一声长嘶,蹄影在我眼前闪动,我只觉头上一阵凉飕飕,感觉有什么东西离开了我的身体。

    “好了。”这厮又一声长嘶,有令人发聩之效,我一摸头顶,他妈的,毛没了。

    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剃光头,竟还是被一只马剃的,我心中颇为不忿,但形势比人强,又不得不压下愤懑。

    “今日先把你羁押云牢,等天使大人来了再对你发落。”

    这马刚说完便有两只带翅的蜥蜴和一条带翅的蟒蛇飞来,那蛇大尾一甩,霎时一阵恶风大起,这可把我吓坏了,忙把刚新鲜出炉的瓢给抱住。不一会儿却轻飘飘地飞起来,我睁眼一看,倒似腾云驾雾一般,在天上飞着,仿佛一头钻进一团巨大的棉花里。我曾去过江西上饶的三清山,那里也是仙境般的世界,只是那时脚下还有坚实的大地,比不上这种全无着落的虚渺感。

    直至手触到一片滑腻冰凉的奇异,我才发觉腰腹已被那大蛇卷起,正带着我云里雾里穿行,两只蜥蜴跟保镖似的守在我两边,这架势,难道还怕我逃跑不成?

    “你们要带我去哪?”

    “废话,刚才不是说了吗?”一只蜥蜴用爪子拍了下我的头,“闭上嘴老实点。”

    然后我就听见他对我另一旁的蜥蜴说,“他这瓢手感还真不错,我一天摸的不是带毛的就是带鳞的,从未有过这班浑圆光滑的触感。”

    我心里又暗骂,“你们两只爬行动物,当真不把我放眼里的吗?”

    “我也来试试。”另一只蜥蜴的爪子在做了同样的行为,“嗯,就是欠缺了点柔软,不然,那手感……。”他做出评价,而后桀桀怪笑。

    我想今日真是我出生二十五年来最耻辱的一日,三观都遭到了颠覆,被这群不伦不类的生物踩在地上狠狠践踏。

    “能不能给我搞点蔽体的?”我终于发出一声大叫。

    2

    见到天使时,使我第一次对白云国的恶意有所减退。

    那是一个黄昏,阳光最后的余晖洒在洁白云层上,看上去像一团又一团的奶酪。我承认我很饿,饿到两眼昏花那种,但不妨碍我对美的欣赏,那份美甚至减缓了我肚中的荒芜,秀色可餐这词确有其理。

    她背生六翼,头带光圈,全身笼罩着被阳光染的金黄的云缎,带着神圣的光辉,然后,给我投下一个面包圈……

    “吃吧,人类,不必直勾勾盯着我流口水,这是你能吃的食物。”声音如天籁,直接响彻我心里。

    我擦擦口水,方觉自己失态。那面包掉进一团云彩里,拿起时还牵绕着丝丝缕缕的雾气,看起来极美味。

    饿意如猛虎扑上心头,我一张嘴张到前所未有的幅度,一口咬下,“咣”……我捂着嘴,之前那头猛虎有多猛此刻我就有多痛,这面包尼玛居然是硬比花岗岩,把我的一颗门牙一嘣三尺高。

    “哦,忘记了,这是我五十年前下凡到一个叫芝加哥的地方买的,一直冻到了现在,你先等化了再吃吧。”天使慢悠悠地说,白皙的面孔没有一点涟漪。

    我抱着面包圈坐在云做成的监牢里,感觉想留点眼泪来纪念下此刻的心情。

    我们就那样等啊等,等到我怀里湿了一片,面包绵软,我把这害我说话漏风的罪魁祸首一条条撕扯下来,要对它进行凌迟,在嘴里菹醢。

    什么,你说罪魁祸首不是它,明明是那个给你面包的女人。

    这你就错了,大兄弟,你看,人家也是好心,你要说是她给我的面包就说她是罪魁祸首,那就是以德报怨了。人家也是因为我饿才给的,我饿是因为我的肚子吸收不上营养,那这么说来我的肚子才是罪魁祸首,但我总不能怨我的肚子,我也不能以德报怨,所以我就只能怪罪到这面包圈的头上了。

    它可怜?妈的,谁不可怜呢,老子可没时间去同情一只面包!

    满足口腹之欲后,我顿时觉得自己像又活了过来,这面包虽小,但能量巨大,让我生龙活虎。

    天使将牢门打开,放我出来,提出要和我走走,我心潮一阵澎湃。

    “你来到此地,可有觉悟?”

    她的第一句话就把我搞得一头雾水。我心想,觉悟?我该觉悟些什么,我不仅没有觉悟,相反,我还有一大堆的问题。

    正当我开口要问时,天使又说,“你可知武则天此人?”

    我当时就懵了,怎么又撤上唐朝那个李家男人的噩梦,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知道一些。”

    “那你对她评价如何?”

    “千古未有,以女儿身成就帝王业,不好评说。”这到底什么套路。

    “我当年留无字碑的原因也是如此。”

    “你是……”我长大嘴巴,风往那颗被嘣的门牙里嗖嗖地灌,真疼。

    “武曌是也。”

    3

    在这白云之巅上生活,看似美好,实则枯燥无味。

    武则天给我分派了在这里的工作——调剂白云国居民心中的无聊,如果做不到,或者效果不好,就把我扔下去。

    这女人真狠,怪不得能在一千三百多年前那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踩在诸多男人头上登临大宝,与高宗李治并称二圣。

    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尽情作怪,扮演一个介乎于神经病和小丑之间的角色,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可能真是枯燥了几个世纪,我略加浮夸或出格的表情动作就可引得一片笑声。同时我在悲剧表现上也不遗余力,尽讲些梁祝化蝶之类的段子,配以悲戚的语调,也弄得他们泪水涟涟。

    武则天对我的成果不置可否,但我知道,她偶尔会藏在高高的云端,看着我的表演,听着我的故事。

    流光瞬息驹过隙,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长久地支撑下去。我已处于崩溃的边缘,所以终于有一日,在一番使我筋疲力竭的节目后,我去找那个女人。

    “我在这里半年有余,已是黔驴技穷,你可否放我回去?”

    武则天淡淡瞟了我一眼,说,“当年我有面首数百人,无人敢对我这般放言,今世虽比不得古时,但既然入了我的地盘,却不是你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

    我心说,姑奶奶,你也知道古往今来之差异,一人独断的专职制度早已作古啦,现在讲求的是人性化,是人权,你知道啥是人性化不?

    但我又不敢这样说,只能做乞怜央求状:“马儿跑累了尚要歇歇脚吃口草,你看我这半年来宵衣旰食不说,整日想着丰富白云国内国民的文化生活。京剧,戏剧,电视剧,哪样不是心思费尽卖力表演。我在《甘露寺》里唱乔玄,在《白帝城》里扮刘备,京剧名段我唱了一大半;又一人分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时雄时雌,只恨长了一个身子一张嘴;还分串了整部三国演义,我都快精分了,现在都觉得活在三国之中的权谋阴影里。这半年来虽不敢说为国民贡献多大,但总归是有的,就算不看功劳也看在苦劳的份上,你是不是该放我个假,让我也好调整调整,顺便缓解一下国民们的审美疲劳,当然他们要是腻味了要换个人来担这项工作,我也乐意。”

    我嘴皮子磨破,呈现一副精神萎靡体力不支的衰样,这不是做戏做足,这就是我此刻身心的真实反应。

    那女人清冷的脸上倏现一丝怒意,但又收敛起来,曼妙的身段辉光莹莹,看得我心里只发紧。

    “你要离去,也罢,只是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听闻有戏,整个人像是回光返照过来,容光焕发,歙肩过去,问,“啥条件?”

    武则天从上到下描了我一圈,那眼神,圣洁里竟透露出狼光。我不禁想这女人在这云雾之地已禁欲千年之久,而她当年的面首可不逊于皇帝的后宫,好家伙,莫不是这千年的欲火如今焚身难耐,要发泄在我的身上。我放在古代虽是一粒草芥,可我的心都盛着二十一世纪的自由和人权呐,你这个大我一千多岁的老妖精可是休想得逞。

    “你这模样倒是消瘦不少,想必日日劳神不少,今日你我不必顾及身份,可放浪形骸,纵情欢愉一番,可好?”

    她的手指如葱茎,勾起我的下巴,我看到那截洁白的小臂上没有一根血管,像羊脂玉一般温润腻白。她的脖颈是一片初雪后寂静的草原,一丝丝的杂色瑕疵都找不见。至于她的脸,我不敢看,那肯定是一汪发光的湖泊,看一眼你的心神就要在里面溺死啦。

    她是天使,美得不真切,美得没有血色和人气。所以她的欲望也是美的,圣洁的,不容玷污的。我突然被她拥进柔软馨香的怀里,她身后的六片羽翼把我们拢住,那些白色的羽毛扫在我的脸上,像丝绒一样,和她胸前的皮肤一样的腻软。

    我的意识像在一片乳白的海洋里沉浮着,有温暖轻柔的力量托着我,当我想要翻个身的时候,那力量又像橡树伤口流出的汁液,吸附着我的身体。所以我只在这片雾气氤氲的海面上飘啊荡啊,慵情缱绻,没有个尽头。

    最后是一句话把我惊醒的。

    “把你做成人彘你说可好?”

    这句话让我像扎了个猛子,一下呼吸被剥夺了,我挣扎着向上游啊游,终于浮出了头。现实里我跟做了噩梦似的睁开眼,身体却动弹不得。

    我又恢复了来时的赤身裸体,脖子手腕脚踝都被股云絮箍住,我赶忙向我两边扫了两眼,还好,没发现什么拖拽云絮的生物,我担心会这样被五马分尸,落得惨死。

    “成为人彘,我就放了你。“

    “这条件太苛刻了,有商量的余地没?”

    这女人要放在下面绝对是个比中东的恐怖组织还恐怖的主,她可能不爱杀人,却爱折磨人,剁手砍脚扣眼珠揪舌头给耳朵灌铜浆,怎么煎熬怎么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不做鬼,还风流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被你泡罐子里像个不倒翁一样我还不如去死。”我气哼哼,脸皮撕破,还管她三七二十一。

    “好你个刁民,你以为是什么人都能被我做人彘的?那王皇后和萧淑妃都是何等人物,你不过布衣一个,在我手里受到和她们一样的待遇,你该庆幸了。”

    “庆幸你个大头鬼,要来就来个痛快的。”

    “痛快的?你在我这,我就偏不让你痛快。”

    “毒妇,娼妇,老天无眼,让你这蛇蝎鬼跑上天来作威作福。”

    武则天冷笑几声,开始对我动手动脚:“信不信我现在把你阉了。”

    我瞬间下体一紧,刚才那股子悲壮气概冷不丁消散。这女人真是恶毒,知道男人的弱点在何处。其实其他女人也都知道,只是未必如她这般下得去手。

    一个人男人若死了,命根子还在,那便还算个男人。但死后命根子都不见,那便不伦不类了。

    见我老实不少,武则天满意地拍了拍我的小肚子,脸那丝玩弄的神色竟也那么圣洁。

    “在这天上可不止一个白云国,但凡被天意选中的人,就会在死后来这白云之上做天使。我的上一任天使是个叫吕雉的女人,比我大八百多岁,当年我初临此国,她听闻我在下面做了两个人彘,竟比她还多一个,当时表示要让位于我,她自己去跑到其它国度去私会那个叫刘邦的情郎去了,让我在这里一呆就一千三百年,好生难捱。如今你来到这里,那便是天意。”

    “你也要让位?”

    “你可想得美。”武则天给了我一个暴栗。

    “不让位就让我痛快点,横竖一死,与其被你玩死,还不如我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武则天吃吃笑起来,“你早已是死人一个了,来到这白云国的,没一个活物,都是灵魂。”

    我反应过来,若她说的是真的,那这毒妇一开始就在骗我。

    “我也不瞒你,当初你的魂魄阴差阳错来到这里,若在三日内回归肉体,还算有救,只是眼下,你的肉身怕是早成一具枯骨,你回也白回。”

    我一个头变成两个大,突然觉得那副笑得花枝乱颤的莹白玉体变得可憎,那不是天使,明明就是魔鬼。

    “明日我就把你送往其他国度,那个既是我丈夫又是我公公的老李头一定很寂寞,我就送你倒那边去玩一玩,然后再……”

    她的声音听不清了,因为她的子民们都跑出来鼓掌喝彩,我一下明白,原来这也是一场戏,一场我在这里最后表演的戏。

    千年的孤独令这里的生物趣味畸形,而这样的国度,在这青天白云之下,不知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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