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周一刚刚出院做好血液透析通路的妈妈,被我们三个孩子又接到另一家医院,开始了将一直伴随她以后生活的血液透析。
走进透析室,我看到透析室很大,有四十张床位和四十台透析机,被分成四个区域,有四组医务人员负责。
刚才进去时妈妈是医生带进去的,所以我开始找她的位置。我问了两个区域才看到妈妈。
这里太安静了,除了透析机发出的一点声音,所有床上的人都在静静地躺着。其实我看到很多人并没有睡着,他们的眼睛都是睁着的,而且伴随着我的移动他们的目光也在移动。
我忽然想起透析室外面的等候室,中午刚来的时候有不少人,应该是接送的家属,等我交费取药再回来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毕竟透析一次4个小时,大家也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我看到了妈妈躺在一张床上,嘴唇很干,因为没想到屋子里会这么热,给妈妈穿多了,现在管子都接上了,也没法脱了。我问妈妈有没有不舒服。妈妈第一次来这里有点紧张也很拘谨,很低声地对我说她没事,很好,很怕打扰了周围透析的人。
我把促红细胞素注射液给了负责的护士,护士问了我们目前的用量,然后把药收下了。妈妈进来的时候没拿水,想着她干干的嘴唇,我出去给她拿水。
我姐和我哥都在外面等我,看我出来问妈妈的情况,我说里面很热,妈妈穿多了,要给她送水进去。姐姐说下次来里面给妈少穿点,外面套上厚大衣。
姐姐进去送水,一会出来说妈妈喝了一些水,已经把妈妈套的厚裤子脱了。
这会儿透析科的医生去急诊给病人插管也回来了,我和姐姐把透析交费单和肝素交给了医生,又和医生确认了以后每周来透析的时间。
姐姐说,有一次在周末吧,医生非常理解的说可以,你们都上班这样可以少请一次假。然后意味深长地对我们说,任重道远啊。
我们把刚才填好的透析同意书交给了医生,医生又给我们介绍了那边有女更衣室,来的时候可以换衣服。我们选择的是上午透析,医生告诉我们早上7点10分左右到就行。
手续都完成了,我们三个人走到透析室外面,坐在的椅子上,喘口气,歇一下。从两周前我哥从老家带我妈来北京做造瘘通道,我们三个人就想接力棒一样穿梭在医院里,现在好像是到了某一阶段的休息区,可以停留休憩一下。
妈妈今年79岁,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每年住院两次,我可以吃到来探望妈妈的人送的罐头。
妈妈身为有十个弟弟妹妹的家里的老大,有三个孩子的母亲,又能在那个年代读到大学毕业,辛苦可想而知。妈妈右下腹阑尾炎的刀口愈合的疤痕很大,小的时候问妈妈肚子那为什么那么难看,妈妈说手术是在上大学时做的,经济条件不好。术后吃不饱饭,最后刀口能长上已经很好了。
爸爸妈妈那个年代对工作都是主动和发自内心的,不要命的奉献。所以小病小痛,包括妈妈风湿引起的疼痛,一律都是吃去痛片,不疼就行了,家里的去痛片都是用大玻璃瓶装的。
后来妈妈又有了头疼和头晕的毛病,在我小的时候看妈妈会吃很多中药偏方,药品里包括稀里古怪的动物和植物。后来妈妈又酷爱蒙药和藏药,各种颜色大小的药丸被母亲倒进嘴里。
等我成为一名医生以后,尽快的给妈妈做了各种检查,想让她得到正规的治疗。检查结果因为长期大量的服药,肾脏已经开始功能下降了。头晕头疼没找到明确的原因。我就针对她的高血压和高血脂,请专科的医生给制定了用药,其它的药物不让她吃了。
但回到老家的妈妈,据我哥说,一头晕起来,还是吃小广告上的药,妈妈知道我不让她吃,就偷着让我姐给她买。我对她的头晕又问了不少医生,也试用了一些治疗方法,但效果不尽人意。
去年12月,我爸爸去世。这对我妈妈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本来比较稳定的肾功能开始有大的下降,血钾也开始升高,监测的指标显示不进行透析不行了。
两周前,我帮妈妈终于联系好了做透析造瘘最好的医院和医生。因为她的血管很细,造瘘难度很大,失败的几率很高。我不想让她在老家医院碰运气去冒险,毕竟每个人只有两个胳膊两次机会。
住院后一向要强的妈妈却开始很依赖我和我姐,我看到她的眼神中有很多不安和担忧,面对即将开始的透析,说没有一点担心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她更需要我们三个孩子的照顾和鼓励。
我们三个人大部分时间基本上都是同时两个人陪着她,晚上我和我姐轮流睡在她床边租的行军床上。看得同屋的人都夸她有福气,孩子都孝顺,妈妈的脸上绽开了入院后少有的笑容,那笑容中有满足也有骄傲。
但遗憾的是,妈妈的血管太细,而妈妈又有老年性震颤,手抖的厉害。医生会诊的结果是不能在手腕处做造瘘,建议做颈静脉永久性插管。
做完颈静脉插管后,住院时就开始了透析,第一次透析是最紧张的,妈妈年纪大,我很怕她心脏有什么不舒服。等到她顺利的透析完,我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家医院透析病床都满了,透析四次后医院建议我们出院再找有透析床位的医院,妈妈住我姐家,我们就选择了这家离我姐家比较近的医院透析。
晚上回到家,妈妈躺在透析床上的画面总是出现在我的眼前,在那毫无生气的透析室里,我很担心妈妈是不是会害怕。那个把我抚养大,处处要强的妈妈已经成为一个满头白发,需要人照顾的老人。
禁不住眼泪就流下来,儿子问我为什么哭?我说看到姥姥透析我心里难受,躺在那一躺就是四个小时,一周三次,我觉得姥姥生活都不自由了。你知道吗姥姥年轻时巾帼不让须眉,连手扶拖拉机都开过。
儿子很懂事的说:“没事妈妈,周末休息时我去陪姥姥,来,妈妈笑一个。”然后做出了他的招牌笑。先生也说,咱们有时间就多陪妈。
今天早上起来,我发现自己整个口腔里都肿了,有几处还出现了溃疡,真是上了好大的火。
这些天一直忙乎和关注妈妈造瘘通路的事,等到妈妈真的躺在透析床上,开始规律透析的时候,身体才出现后反劲,才开始真正去接受妈妈透析的事实。
我们长大了,父母一年年变老了,正是需要我们呵护和照顾的时候。她想喝水,就把水杯递给她。她生病了,就陪她去医院。多拿时间陪伴她,讲些轻松的事,让她开心。就像我们是孩子的时候父母照顾我们一样。
父母的愿望真的很简单,就是儿女常回家看看。我记得一位朋友说过一句话:“谁不选择重要的事情做呢。”只要我们把陪伴父母做为重要的事情,就一定能满足父母这个小小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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