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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的瓦,白白的墙,嫩嫩的竹,淙淙的水,这便是我记忆中的家乡。
而今农村也是楼房林立,已难觅小青瓦的踪迹了。那最浓最浓的乡愁就在那一片片小青瓦之中:那是飘起过炊烟、映照过夕阳的小青瓦;那是集过暴雨、晒过云脚的小青瓦;那是小时候抬头能见、低头能寻的小青瓦……小青瓦仿佛一夜之间毫无察觉地变成了回忆,只能在岁月深处撑一支长蒿,用力打捞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处处都是低矮的茅草房、土坯房。包产到户后,经济蒸蒸日上,人们手里有些钱了,就开始改变居住条件,家家户户拆茅草棚建起了砖木结构的小青瓦房。搭上时代的列车,我们本家的几位弟兄,建起了土窑,烧起了小青瓦……
把柔软的泥土、清冽的水揉和在一起,不断地翻踩,使泥料软和富有弹性,再垒成小山一样的料坯,用木制的转桶,把泥坯推成两公分厚的长条,围在木桶上,吱吱呀呀转动,用抹子抹平抹光滑,再取下来晾晒。夜晚时分,纷纷把晾干的泥坯拍成一片一片的瓦坯,码在棚子里放好,不让雨淋湿淋坏。
经过二三十天的辛苦劳作,有了上万的毛坯瓦,就可以开始装窑了。装窑时要请上二十几人来帮忙传递。从雨棚开始,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几匹瓦一叠,传到窑洞里装窖师傅手里。装窑师傅再将瓦在窑洞里一圈一圈地码好,从底层一层一层地装到十几米高的窑口。人们笑着说着,脸上荡漾着幸福滋味……
等窑洞装满了坯瓦,就要点火烧制了。刚点上火,一股股浓烟直冲云霄,随着火势的蔓延,窑口的火苗窜出两尺多高。红红的火苗映红了大爷黝黑的脸膛,映红了大哥满是灰尘的眼,映红了兄弟伤痕累累的手。在熊熊大火中,乡亲们仿佛看到了红砖碧瓦,看到了脊槽分明的屋顶,看到了幸福温馨的家。
那煤块一大铲一大铲地甩进窑门,熊熊烈火烧了三天三夜,又改成小火再烧三天三夜,很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泥坯瓦经过这些过程,跃身一变成了“金刚瓦”,能够被弹敲得“当当”作响了。
瓦终于烧成了,就用土把窑口覆盖,再加水成池,窑门也要用草泥封住,等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封闭期,选好黄道吉日,就可以开窑出瓦了。
开窑时盛况空前,大人小孩,男的女的,把瓦窑团团围住。那一片片微微弯曲的青瓦像一页页书,从窑里取出的两片瓦一碰叮当作响。人们欢呼雀跃,喜气洋洋。于是,在热烈的吆喝声中,滚烫的瓦片从窑里取出,一传二,二传三,三传四,传到大爷的竹筐中,传到幺公的鸡公车上,传到二叔的板车里……人们脸上溢满了笑意,溢满了幸福。
我们家就是在那时候,盖起了三间小青瓦房。雨淋在瓦上,滴滴答答作响,时而慷慨激昂,时而飞溅弥漫,时而绵绵不绝,时而滋霜润雪。瓦片聚集了雨的叹息、无奈、低吟。屋檐下一滴滴雨点敲击声变成编钟之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父亲满怀希望,期待我在家乡的小青瓦房生根发芽,开枝散叶。而我却告别了有着一大片小青瓦房的故乡,去了高楼大厦,去了没有小青瓦、没有雨打瓦声的城市漂泊。偶尔在小弄里看到小青瓦,就会想起故乡那一排排的小青瓦房……
前几日,堂哥去逝了,我回故乡祭奠。我们的老屋早被父亲卖给了堂哥,那几间小青瓦房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层小楼。
我站在水塘边,追忆对小青瓦的印象,思念着小青瓦的影子。
小青瓦已经老了,老得一去不返了……
我的故乡啊,小青瓦去了,留念也去了,只剩星星点点的回忆了。
再过十年二十年,谁还会记得小青瓦?当我们向后辈说起小青瓦,他们还能否知道呢?他们只有到博物馆才能见到吧。
别了,故乡的祖屋。别了,心中的小青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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