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没看错,也并不是在做梦。我的眼前,站着如同奥特曼中会出现的怪物。
六只,七只,还是说有至少十只呢。以黑社会找茬的距离将我团团围住。
身高接近两米,头部基本上就是放大了的虾蛄,细长的须足四处晃动着。然后仿佛用502硬接上去一般,在虾蛄脑袋下面的是肿胀的人猿躯体,如同煮熟的章鱼一般粉红色光滑的表皮上覆盖黄绿色的粘液。比起特摄片怪物,那种粗糙的恶心感有过之无不及。
不知是腐烂了还是正常现象,怪物身上传来酷暑天气下放置一周的西瓜和海鲜充分混合熟成发酵后的气味。这股气息随着虾蛄脑袋嘴部开合说话而一阵阵扑面而来。
“我们…无意….伤害你。”
哪怕外表如此骇人,居然能够用人类的言语沟通,不过当时的我无暇对此发表任何感想。
声音听上去像是电子合成的人声从信号不良的收音机中传来的。
“我们…从遥远的星系前来…是为了…实现你的…心愿。”
“心愿…”真假不论,话语的内容和外表的反差太大阻碍了我的思考。“心愿”二字不断在我心中回放。
怪物们突然用粉色生姜形状的手掌互相拍击,唱起含糊不清的生日歌来。
就时机而言不能说完全不恰当。昨天正是我的生日。
理解他们的意图比起给满口不知是哪方言而且听力不佳的老人指路稍微容易一点。
也就是说,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群长相与亲切待人毫不相关的虾蛄头想要实现我的生日愿望吧?
我的心中浮现出弟弟的面容来。一天前他骑摩托出了交通事故,现在依然插满管子躺在医院里。据医生说瘫痪的风险相当大。
我可怜的弟弟就要一生像埋在土里的萝卜一样埋在被褥里了。最后他的皮肤干枯发黄,肌肉枯萎,失去水分的身躯皱巴巴地就像腌萝卜一样。父母别提有多伤心了,他们想必也从那张血污的脸上看见了成为腌萝卜的未来。也许十几年后埋在老家发黄绽线的被子里,脑袋歪向儿时住到现在的房间的墙壁。从此刻到成为腌萝卜的未来间,几乎是一条直线,毫无分叉和转折。
弟弟脸上的皮肉裂开了。听目睹现场的人说,就像裂开的石榴。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是被卷到了大型货车的底部。缝补过后凹凸不平的接线就像两块拼图的边缘,在荧白的灯光下又像蹭上了血迹的皮革地毯。
我回想起躺在医院中的弟弟,一边盯着眼前膨胀的人猿躯体上一丝丝青紫色的血管,看起来就像人类的内脏黏膜。
虽然我们两年没见面了,儿时关系也不算太好,记忆中总在抢东西,大打出手。
但是正因为是家人,所以互相牵绊,所以优先级高于一切,难道不是这样吗?
仿佛在述说三流肥皂剧的台词一般,我的心中出现了这样的话语。
黑色背景上的白色手写体字,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的距离流露出绝妙的做作之感。
这片写着字的黑色布景,正面展示给我心中的公众。而在布景后方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蠢动着。
所谓的心愿,难得的生日心愿,难道不应该留给自己吗。
虽然是一目了然的想法,但这才是我真正的心声。
没什么好羞耻的。
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考虑,我想要车,想要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凭我现在的收入,大概连一个轮胎也买不起吧。
能够逃离经年的还贷地狱的捷径就在眼前。平白入手豪车,然后带认识的女孩兜风。
想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样子,一道闪电击中了我。
不对,我在发疯吗?
明明宇宙另一端那样庞大的可能性就在眼前,我还在做什么工薪族挤地铁时的白日梦呢?
这时只要开口的话,钱财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有钱的话,人世间九成的烦恼都不在话下。这是小孩子也能懂的道理。
卧病的弟弟和年迈的父母也能得到照护。虽然我那瘫痪的弟弟可能更加想要的是能恢复健康,不过我没有义务为他的过错葬送自己的希望。
说到底是自己太蠢,骑摩托飙速时没注意,和突然出现的大货车撞上。结果自己像被碾碎的石榴一样四分五裂。
弟弟总是这样,做事只图一时之快,从不注意后果。
而且心胸狭隘,从不轻易饶恕他人的错误。看到想要的东西,不由分说也要弄到手。小时候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他总是哭喊着要拿过来。
这样的家人有什么帮助的必要吗?
世人被肥皂剧里的家庭温情洗脑,都变得搞不清前因后果。
不是因为是家人所以有牵绊,而是产生牵绊以后才成为家人。否则只是基因相似的外人罢了。
结论已经不言而喻。心中分外地轻松爽快,和之前不同。果然我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对着意外亲切的超现实怪物,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的心愿是,想要账户里有此生取之不尽的钱财。”
弟弟什么的随他去吧。
怪物的触须突然变得动作迟缓起来。
这是困惑的体现吗?有什么听不懂的?还是说从一开始我们就在谈论两件事?
怪物说明完毕就消失了。我一个人徘徊在深夜的街道上。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但也不完全是现实。
对啊。生日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等到唱完生日歌以后再打开包装。
虽然不太清楚原理,但是我们的地球到怪物的居所之间,哪怕是光都要花上数年才能到达。
怪物所回应的,是十几年前的我许下的生日愿望。
虽然不太清楚,不过那时的我还是个小学生吧。
生日礼物收到了黑色的玩具轿车。是做工精细的高档货,车门可以打开,就连引擎盖都能够掀开,下面是如数还原的真实构造。
弟弟毫无意外地想要据为己有。他一旦拿到就不会撒手,等到要还的时候总要“不小心”弄坏几个部件。
大人是不会懂得这些的。明明是我的生日…
弟弟如同生日派对的余兴表演一般哭闹不休。
我用轿车的轮胎碾死一只落在窗边的金龟子。看着它白色的肠子“噗嗤”地从压得扁扁的身体中挤出来。
那时半开玩笑的想法。
真希望弟弟也….
弟弟的生日在我的第二天。
十几年前的他会许下什么样的心愿呢。
我也许会被从高楼上落下的钢筋突然刺中吧。或者被卷入扶梯的传送带下。家人的想法多少能够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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