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遇见|遇见江湖

作者: 胡同老二 | 来源:发表于2017-04-06 16:15 被阅读0次

    茫茫大漠,袅袅孤烟。一位炯炯有神的少年身披绿玉锦袍,脚踩踏云虹靴,腰悬七彩宝刀,已步行一天一夜。他名叫黄汉,是一个孜孜不倦怀揣江湖梦的男孩。为遇见神往的江湖高人,他选了身华丽的行头,与父亲不告而别,踏上了寻找江湖的旅程。

    何处是江湖?他不得而知。只记得书中写道:越是人迹罕至之地,越有世外高人,越是命悬一线之时,越有江湖际遇。于是他从江南出发,一直往北,途径大胜关,走下半马坡,远离尘嚣,绕开商队,专拣那谁也不愿意涉足的领土前行。

    正行间,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只见一老一少正被七个蒙面黑衣的盗匪围困。那老者右臂已被砍伤,仍然双手握住一柄只剩下半截的木棍,护着少女,转着圈儿观望。

    黄汉心想:这正是我小试牛刀的时机,看来我已经到了江湖的领地,上天安排了这场初试,好显显我这十几年来苦练的身手。

    他的父亲是江南第一帮“巨鲸帮”的帮主,掌管八十一座码头的业务。打出生就是少帮主的他,从不听父亲劝诫,私下里找武状元吴三习武。吴三见他少帮主的身份,不敢得罪,传了他一招半式,他学起来极快,悟性也高,举一反三,独创了不少招数。十三岁那年,便已经靠武术在镇上小有名气,十七岁的时候就可以和武状元斗个不相上下。

    父亲经常训斥他,令他读书,他不愿,叫他学道,他不听。更有甚者,父亲还逼迫他十八岁继承巨鲸帮浩大的家业,他不甘于从此便作一名碌碌无为的渔夫,就在十八岁生日头一天,挑了这身行头,拿了些盘缠,离家出走,开始寻找他理想中的江湖。

    此时,老者一个没留神,后心要害处遭了一刀,一个跟斗摔了出去,被盗匪头领一脚踢了个底儿朝天,血如泉涌,当下便没救了。眼见那位年轻貌美的少女就要惨遭毒手,黄汉一抖腿,纵身一跃,进到人群中,拔出七彩宝刀,一阵胡砍,把人逐个逼退。

    众盗匪见突然闪出个人来,先是惊诧,怕是个什么厉害人物,而后发觉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个头还没他们最矮的高,便没把他放在眼里。但见他举着一柄华而不实的刀毫无章法地乱砍乱叫,俨然没把他们“漠北七盗”放在眼里,一时间竟一齐朝他怒目而视。

    黄汉见状,双脚点地,使出自创的“落枫式”刀法,所谓“落枫式”,是他在家乡枫叶落下时,挥刀砍叶时独创,起了个甚是优雅的名字,实则瞎几把乱砍,当然不足以同名头甚响的“漠北七盗”相抗。仅一回合,刀就给盗匪首领轻易夺了去,狼狈不堪地伏于地下。

    眼见自己修炼多年的武术竟毫无作用,黄汉忽然慌了神,高人没寻着,怕是连命也要丢了。那盗匪首领拨弄着镶满宝石的七彩刀,心想这刀价格不菲,想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还是个富家子弟,众人在他身上一阵搜刮,果然搜出一堆真金白银,连他一身锦衣虹鞋也扒了个精光。

    他儿时被人毕恭毕敬惯了,就连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状元吴三也是少帮主前少帮主后,一点儿也怠慢不得。这次受这等奇耻大辱,哪里经得住,抱住其中一个盗匪的大腿一口咬了下去。盗匪“哇”的一声,当即拳脚向下。一时间,眼泪和鲜血迷乱了他的眼珠,抬头一看,那个貌美少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上既是感激,又是担忧。

    “少年,小女贱命一条,实不值得你这番舍身。趁你性命尚存,速速离去罢。”她性格刚毅,扫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管家,知道此番凶多吉少,早已视死如归。

    黄汉心想: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让一个弱女子看低?明明已经和吴三较量过,他是武状元,是世间武术最高强的人,连他都斗我不过,这几个盗匪又算得了什么?

    他哪知道,江湖中有太多强者,皆不屑朝廷的比武大会,是以吴三被朝廷册封“武状元”,却远不及内功凌厉的“漠北七盗”。更何况比武时,吴三碍着黄汉少帮主的身份,处处退让,能出三分力让黄汉满足,便绝不多一分毫。

    黄汉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强盗,恶棍,下三滥,我可是连天下第一都不输的大人物,你们不过倚仗人多,真要是单打独斗,老子连一根手指头都不会怕你们!”

    他这一激,倒起了些效果。这些人到底还是江湖人物,听了不免有些自惭形秽,便停了手。排行最矮的那个站出来,扯着黄汉的脖颈,一只手就把他提到了半空。

    “臭小子,老子就跟你单打独斗,有什么招数快使将出来!”

    黄汉朝他脸上大喷了口恶血,实非故意,方才一群人在他背后拳打脚踢,揍出了内伤,淤血蓄积已久,这一提将起来,犹如开闸的洪水,登时冲了那盗匪一脸。

    那盗匪怒气冲天,抚净脸上的黑血,把血手按在他脸上摩擦,踹他小腹,撞他胸口。黄汉意识模糊,似醒非睡,瞪了眼少女道:“快逃……”

    命即垂危,还想着他人,这份心意深深打动了少女。可眼下被七个人围困,谅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能往哪儿逃?

    “想不到你小子武功不怎样,还挺有骨气的!”

    危机间,只听得声震如雷,地动山摇。是以人未到而声先到,足显此人内力之深厚。难道高人真的来了?可黄汉听这声音极为耳熟,似经常听见,却又不敢相信。

    一道白光闪过,矮盗连忙抽手,却还是慢了半分,手指被削去两根,前胸又中了一踢,巨大的力道使他倒退数丈,跟着一个踉跄倒地,痛晕了过去。

    这人膀大腰圆,身穿连环宝甲,脚踏沉香木履,如神兵天降一般杵在黄汉眼前。他眨了眨眼睛,让血顺着眼角流下,终于看清了此人的身形,哪里是什么高人,竟是他那整日训斥自己的父亲。

    “爹……”他嘟哝一声,实不想让他见着自己这身狼狈的模样。

    “嗯,还知道认我做爹。”他严声厉喝,含有责备之意。

    黄汉离家出走,消息一经得知,他便将巨鲸帮的事宜转托属下,因其他人轻功皆不如他,索性独自一人飞奔赶来。绕了几个大圈,飞跃十余个大镇,确定黄汉的前进路线后急奔两天两夜,终于在此漠北之地寻到了黄汉的踪迹。这一路来回奔波,似又找回了当年江湖上的血性,刚要发难,但见亲生儿子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被扒得只剩一条内裤,眼见犹怜,便不再气了。忙蹲下来,轻声问道:“身体如何,还挺得住罢?”

    黄汉本就委屈至极,听父亲这么一问,更觉得难受,眼泪哗地一涌而出,抱着父亲的衣襟大哭起来。

    余下的六个盗匪见状,又气又惧。这名大汉方才几下还历历在目,一看便知,此人武功内力均在己方之上,若动起手来,他们怕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活。只有盗匪首领还于心不甘,正所谓“盗亦有道”,他也是个极重义气之人,见兄弟受伤,这个做首领的便想出头,怒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漠北七盗头上撒野,打伤我兄弟这笔账怎么算?”

    他一转头,挺直了胸膛,轻抚胡须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御天甲是也。”

    此名一出,盗匪尽皆胆寒,其中一个说道:“莫不是十八年前以血肉之躯力敌三万铁骑,以飞石击死蒙古上将,号称‘铁骨金身’的那个御天甲?”

    御天甲嘴角微露一齿,道:“想不道十八年了,竟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号。”

    盗匪首领身子一怔,忙鞠躬行礼,伙同一帮吓破胆的小弟后退数丈:“恕小人无知,伤了贵公子!”其他人连连道歉,全然没了方才半点威风。

    “我已退出江湖十八年,是以不想妄开杀戒,劝尔等今后改过从善,莫再从事这种欺世盗名的勾当!”御天甲气息浑厚,话语全凭内力发出,力道之浑圆,震得四周砂石颤抖,叫人不住地颤栗。

    黄汉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更别说“御天甲”,“铁骨金身”这些个名号了。他只道父亲名叫黄鲸,是巨鲸帮那个喋喋不休、骂骂咧咧的帮主。这个人连一两银子都要精打细算,他偷了家里的七彩宝刀,拿了那么多金银盘缠,生怕父亲这次要把自己吊起痛打。此时的他,只是呆呆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见刚才把自己欺辱地不成人样的盗匪们毕恭毕敬地交还了七彩宝刀和衣物银两,满脸都是惧色,其态势绝非伪装。他还侧身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女,她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御天甲,面无血色,看样子已是惊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慢着!”

    正待漠北七盗驮着受伤的同伴转身离去之时,御天甲突然叫了一声,一群人又是一惊,生怕他改变主意。

    御天甲从宝甲内取出一个瓷瓶,扔给了盗匪首领,说道:“这是天保金疮药,去给那小子治伤吧。”

    盗匪首领在此拜谢:“多谢,大恩大德,永世不忘,我等即当归隐山林,永不作乱。”

    黄汉心念道:这还是那个罗里吧嗦、斤斤计较的爹吗?

    此时,不远处飞来一个人影,正是武状元吴三。落地时气喘吁吁,显然赶了不少路,已累得快虚脱了。和威风凛凛的御天甲相比,真是相形见绌。

    吴三对呆若木鸡的黄汉微微一笑,左手在上,向御天甲做揖道:“帮主,车马和大夫已经备好了。”

    这下他再也没法怀疑,连吴三都称他帮主,他自然是那个黄鲸,那个他再讨厌不过的父亲。

    “爹,想不到你竟然就是江湖高人,一直把我蒙在鼓里!”话语里尽是责备,竟把身上这些伤痛全抛到九霄云外了。

    吴三转眼对黄汉说道:“帮主曾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十八年前率领忠义之师共同抵御外敌。而后因为一个事故,不得不走漠北,下江南。如今早已隐姓埋名,过起了平凡人的生活。”

    御天甲哼了一声,显是吴三说得太多,往事他不愿再提。

    黄汉转念一想,父亲竟然是如此浩然伟岸的形象,连把他揍得稀巴烂的“漠北七盗”都闻风丧胆,真是一件快事。如此一来,回去当个少帮主什么的,求父亲传授我一身绝世神功,总好过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乱撞。

    他又将余光扫到不远处的少女,见她仍是一副呆呆的样子盯着御天甲。也难怪,他俩年纪相仿,初次见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不免惊讶地忘了我。打从第一眼见到她,黄汉便心动不已,是以几次三番都回眼朝她望一望。

    他正要向她招呼一声,哪知这时她竟用恶狠狠的语气叫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御天甲,纳命来罢!”

    少女早把一柄机括揣于怀中,本想靠它灭掉这群盗匪,哪只半路御天甲杀了出来。此时,一颗弹珠大小的暗器从她手中抛出,正急速向御天甲飞来。御天甲猛一侧身,双目眼瞪,道:“霹雳雷火弹!”惊讶之余,竟显出几分惧色。

    凭他的功力,要闪过并非难事,只是这霹雳雷火弹乃世间最强之暗器,威力之强,数丈之内皆不可幸免。御天甲回望一眼伤重的黄汉,以及侧在身旁的吴三,是以正要施展轻功的身体突然止住了。

    只见红光闪过,爆风经天纬地,比黄汉平生见过的任何躁动都大。一时间他双眼被砂石迷住,什么也看不见。等回过神来,吴三已被震出十丈远。反观自己的父亲,仍然坚定地矗立在身前,浑然不觉,仿佛一面城墙,一动也不动。

    待烟尘散去,黄汉顾不上疼痛,从地面爬起,却在此时,父亲竟仰面倒地。他承受不住父亲的重量,也跟着坐地,这才发现,父亲的连环宝甲已被炸得面目全非,若不是以非凡的内力护住全身,怕是连胸前都要被开一个大洞。

    御天甲仰卧在黄汉怀中,狂吐几口鲜血,微微举起右臂,指着前方步步逼近的少女,问道:“你是何人?”

    少女美丽的脸庞似布满冰霜,冷冷地笑道:“刀剑伤不了你,这霹雳雷火弹的滋味怎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机括,正是发射雷火弹的器具,指向了御天甲鼻尖。

    御天甲胸口内伤深重,说话都显困难,哪里还有气力反抗,黄汉翻身上前,挡在了父亲身前,用颤抖的声音喝止道:“你住手!”

    只听御天甲微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孩儿,别,你会粉身碎骨的……”此时的他,宁愿身死,也要保自己的孩儿不受伤害,然而只恨这副衰老的身躯不能动弹,若是换做十八年前,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少女见黄汉上前,心念一动,竟原地愣了愣。脑海里浮现黄汉方才舍身救己的场面,他这一身的伤痕,皆因为救她,倘若他没有出现,恐怕也难得遇见御天甲这个血海仇人。

    “莫非你对每个人都是如此,为了救人,连命也不要!”少女皱着眉,她深知自己不愿杀他,只希望他别多管闲事。

    黄汉不假思索地回道:“别人我自不理会,然而此人是我爹,你若要杀他,不妨先杀了我罢!”

    少女本想遇见仇人,刚好了了这桩深仇大恨,哪知道半路又遇见这么个情深义重的少年。虽然武功不怎样,却也是满满的侠义之风,明明那时性命垂危,却还心念着别人,加上人长得俊俏,不免令她春心芳动。热血涌上心头之时,竟一时间忘记了复仇。问道:“那我呢?”

    这话问得极为奇怪,黄汉没能会过意来,只说道:“你若不杀我爹,我们自然也不会拿你怎样。”

    少女听了,勃然色变,心想:原来我只是单方面喜欢你,你始终只记挂你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爹。既如此,索性连这个无情的人一起杀了。

    她自幼丧母,全族被杀,全凭管家爷爷养大,现在管家爷爷已遭盗匪杀害,她心内其实悲痛欲绝,多年情绪的积压令她早已习惯了压抑过日,从不轻易表露心声。方才向黄汉那句隐晦的表白已是破天荒,怎奈黄汉没能明白其中机理,她只道黄汉不领情,以致身心受到极大的侮辱。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她就要发动机括,一枚指甲大小的石子从黄汉耳后飞出,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那少女的手背。她手上没多少功力,当下便脱了力,机括掉到了地上。

    吴三方才被震得飞了出去,昏厥了一会儿,如梦方醒的他,顺手摸来一颗石子作暗器,却不如御天甲一般神力,只是刚好打落少女的武器。

    黄汉冲上便抢,和少女扭打做一团,他也是自幼丧母,而对女人这种生物充满了敬畏,是以出手时力道少了三分,没能把机括抢到手,索性伸足使劲一踢,绊倒了少女的同时,也把机括踢进一个土凹里,再也够不着了。

    两人皆喘着粗气,此时吴三飞身抢来拽住了少女的胳膊。少女挣脱不及,眼见大势已去,不甘受辱,用剩余的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粒黑色药丸,扔进嘴里,嘎嘣一声咬得稀碎。

    “我只恨自己未有高人相助,不能为母报仇,士可杀,不可辱,御天甲,我和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躺在地上的御天甲心里一怔,听出她已经服下了毒药,忙使出余力坐了起来,开始运气疗伤,好让他可以自如说话。

    “你娘是谁?我何时杀过她?”问出这句话时,他心里早有盘算,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十八年前,他的确飞石击死一名蒙古女将军,而那位女将军生了一男一女两名婴孩,男孩正是眼前的黄汉,而女孩名为黄蒙,当年未能幸免于刀光剑影之中。

    毒性尚未发作,听仇人竟问娘的名字,少女义愤填膺地答道:“我娘便是当年威震蒙古的第一女将军乌兰·察哈尔,我是她亲生女儿蒙蒙·察哈尔!”

    御天甲心神一乱,险些内力乱冲,好在他修为上乘,及时运气调和,才不至于走火入魔。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女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十八年前,他率领中原义士抵御蒙古人入侵,结识了化妆成汉人深入敌后的蒙古人乌兰察哈尔,一路辗转,两人不禁相爱。得知双方皆身处敌对阵营之时,尽皆骇然。然而天意弄人,乌兰已怀上御天甲的骨肉。

    若能化解两国争斗,固然是上策,然而国之战争,岂容儿女私情?他们虽心怀夙愿,也只能忍痛割舍。私下里御天甲给孩儿取名“汉蒙”二字,望未来某一天,汉人和蒙古人能和平共处,不再杀戮。

    大战一触即发,两军开战之处,刀剑无眼,死伤无数。蒙古铁骑能征惯战,势如破竹,眼见汉人军队溃不成军,中原大好河山即将落入外族之手。御天甲只身冲入万军丛中,只道擒贼擒王,杀了那统帅的将军,方可解中原之围。

    可谁知,那个统帅蒙古军队的将军正是他深爱的乌兰,乌兰刚生下两名孩儿便被强行派往前线战斗。两人四目相对,柔情无限,却被嗜血的杀戮声拗断了肝肠。

    弦断处,琴声绝。就在御天甲飞出石子那一刹,乌兰便知只有自己死了,才能暂息这场战争,那样夫君的性命就能保住。索性不闪也不避,石子从胸膛穿出,击倒了蒙古军的大旗。三万铁骑没了首脑,瞬间崩溃,死的死,逃的逃。

    得知自己亲手杀死心爱的女人,御天甲濒临崩溃。遥望蒙古大旗倒塌的中原义士返身冲杀,竟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杀得那无心恋战的蒙古人尸横遍野。

    突如其来的胜利,并没有使得杀戮就此停歇。夜里,一群盗匪出身的中原义士,竟私自冲进乌兰将军的家中,将其老小三十余口尽皆斩杀。御天甲拼死突入,力战百余人,却仅仅只救出了黄汉这唯一的骨血。

    十八年前的事件,孩子的母亲牺牲自己也未能换来和平,令自诩侠客的御天甲心灰意冷。纵然身怀绝世武功又能如何,却连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也保不住。他倍感自责和歉疚,索性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正所谓小隐于林,大隐于市,他下到江南,改头换面,成了渔夫黄鲸。

    他没想到,那夜,一位勇敢的管家先生,在喊杀声四起之际,抱起正在哺乳的女婴冲出了屋外。找了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将这名女婴养大。蒙古人只道当年杀死女将军的人是御天甲,却不知这个女将军的夫君也是他。十八岁这年,他们的女儿踏上了南下复仇之路,却不想半路遭遇“漠北七盗”,到了这幅田地。

    黄汉起初并不知少女服下的是穿肠即烂的毒药,直到她的身体摇摇欲坠,竟口吐鲜血,跌落在地。连忙上前扶住,但觉得一阵亲切之感,令自己面红耳赤。不知怎的,此时他最期盼的一件事,竟是这个口口声声要找父亲报仇的少女不要死。

    “我的孩子们,请放心,爹再也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死去。”说着御天甲起身,拖了一地鲜血,踉跄前行,吴三弃了少女,便来扶他,却被他一掌弹开,掌力明明只剩三分,吴三竟还能倒退数丈,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拨开黄汉的手臂,将面无血色的少女双臂揽住,少女尚未完全丧失意识,勉强还看得见,听得清,只是做不了任何反抗。

    御天甲伸出宽大的手掌,轻抚黄汉的头,说道:“我的儿啊,以后要好好待你妹妹,有你俩在,我便能放心地把巨鲸帮三千六百名弟兄托付出来了。”

    黄汉听出父亲话语里似有诀别的意思,心中慌乱,忙问:“爹,你在说什么,什么妹妹,什么托付不托付的,你不一直都在吗?”

    御天甲摇摇头,见少女正目不转睛地盯他看,饶自一笑,一边往少女身体里输送内功,一边将前因后果简略对黄汉说了。听到这里,黄汉先是一惊,又甚是感伤,反观睁着眼睛的少女,她的眼角竟也划出几滴泪来。

    只听父亲叹了口气,道:“纵是武功高强又如何,还不是一生失败。好在苍天有眼,总算能在有生之年,让为父能做一件称职的事。”

    黄汉不明白,忙问:“爹,你在做什么?”忽然被御天甲一掌猛击肩头,顿觉身子一酸,大脑一沉,晕了过去。

    醒来以后,父亲的尸体早已冰冷。

    妹妹就伏在父亲身上,只见她头发散乱,双眼红肿,似乎刚刚才撕心裂肺地大哭过。

    御天甲为救生女,强运内功,推宫换血,他俩乃至亲关系,血型相符,是以将女儿体内毒血洗净,脱离了险境,而自己命丧黄泉。

    吴三就近挖了个坑,三人一道将御天甲葬了。黄汉沉浸于悲伤的同时,也深感愧疚,对着父亲的墓碑喃喃自语:“若非我一意孤行,跑出去寻找什么江湖高人,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了。

    黄蒙听了,眼泪不住地流淌,虽然并未言语,但内心一直觉得,若不是她莽撞复仇直至服毒,父亲也就不会牺牲自己了。

    “我再也不要去什么江湖了!”黄汉叫道。

    “无须介怀,你们的父亲这一生光明磊落,死去的时候甚是安详。虽然他早已退隐江湖,但他曾说,无论怎么回避,我们总在江湖中。今番他用生命证实,的确如此。”吴三说道。

    今日,黄汉如其所愿地遇见了高人,然而这位高人又是他的生父;黄蒙遇见了十八年追寻的杀母仇人,然而这位仇人又是她侠之大者的父亲;御天甲本来教训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却意外遇见失散十八年的女儿,也遇见了自己的过去,而后,又是一个值得他托付的未来……

    江湖就是这幅光景,在惊险的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背后,无时无刻不在遇见。我们生命中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一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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