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八月。离立秋还差一个多星期。临近中午,天空像刚煮过一滚热水的铁锅,处处发烫。山上的草木个个蔫头耷脑,细叶上蒙着尘土,似在屏住呼吸,不想呼入一点热气。公路上,车轱辘卷着沙石吱呀作响,干巴巴露出一点白光来。面包车里的三个人个个面色通红,周海燕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想起自己以前在砖厂搬砖的时候,每次进砖窑都是这种感觉。现在她就像砖窑里的砖,快要被烧熟了。周海燕用手拍拍坐在前排开车的王志升:“王经理,再不开空调,我们就到不了茶园了。”说完,将一只嘴角向外扯了扯,兀自笑了两声。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她说话的语气平稳了许多,声音听起来轻松又自然。但就像王志升说自己的那样,她笑起来常常是皮笑肉不笑,这一点,还需要练习。好在旁边的李静娜并没有察觉到一样,跟着周海燕笑了起来:“我说王经理你也太抠了,热的一头汗也不知道对我们好一点,不知道这个天能跟您出来都是生死之交啊。”
王志升听了也嗤嗤的笑了起来,他先是让后面的两人将车窗摇上,然后一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去按空调的按钮。果然,冷风呜呜的吹起来,车内立马凉快许多。王志升心情很好,他看着后视镜里的李静娜说:“小姑娘行啊,牙尖嘴利的,一会儿上山,你就多张张这张小嘴,保准哄得那些茶农乐呵呵地给我们个好价钱。”
李静娜笑着说:“那经理你月底可得多发点奖金。我都三个月没工作了,回头可得吃点好的犒劳自己。”
周海燕在一边附和道:“妹子说的在理。这趟回去是要吃点好的,但哪能让咱自己掏钱啊,这顿怎么也该经理请吧,是吧经理?”
王志升点点头,说:“请、请,到时带你们去五星大饭店吃饺子。”
后面的两人又笑起来。
李静娜说:“再说我就真饿了。”
这时,周海燕看着后视镜里的王志升,四只眼睛通过小小的镜子聚到了一起。眼神流转间,周海燕从包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饺子现在没有,不过幸好还有瓶水,先喝点垫着吧。”说完,她将水递给了李静娜,并看着她喝了下去。
“周姐,你也喝两口吧。”说着,李静娜又将水递了过来。
“我就不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水还是要省着点喝。”
周海燕说的时候,又瞥了后视镜一眼,王志升这时也在看着她。他们彼此都不露痕迹的嘴角一扬,默契十足。以以往的三次经验来看,喝了水,“货”就跑不了了。
这瓶水李静娜喝了一多半,周海燕放下心来。她在位子上挪了挪,想要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车子继续向西行了一个多小时,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王志升说:“下面的路都是山路,车开不进去,只能委屈两位美女走一段了。”说完,三人下车,朝前面的山村走去。
王志升走在前面,手里拎着后面两人的包。周海燕说:“王经理可真是懂得怜香惜玉,还怪会疼人的。”
说完,看了旁边的李静娜一眼,只把她看的脸色发红。
王志升说:“没办法,干我们这一行太苦了。虽说能赚钱,但天天往山里跑,一般人还真受不了。难得来两个美女,我不表现勤力点,怕留不住你们啊。”
李静娜听了有点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她快走一步想要从王志升手中拿回自己的包,但被王志升拉住了:“没事,我给拿着呗,你一个人小姑娘走这么远,到了之后还要上山采茶,现在啊还是先保存保存体力吧。”
李静娜只好松开手,她像发誓一样说道:“谢谢王经理,我一定好好工作,将我们的茶叶卖给更多人。”
王志升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年轻人就是有志气。加油,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二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朝村庄走去,大概半小时以后,王志升拦住了路边开来的一辆机动三轮车。三人上车后,又过了大约一小时,在群山环抱之间,李静娜看到了一排排低矮的房屋,她知道自己终于到了。
下车后,三人谢过机动车司机徒步朝茶农家中走去。王志升依旧走在前面带路。周海燕看到李静娜面色发白,知道是水中的药起了作用,想着马上就能拿到钱了,不免兴奋起来。但她还是假装关切的问李静娜:“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我们歇歇吧。”
李静娜感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她很想立即坐下来休息一会,但她更想立马就能赚到钱。初中毕业后,她辗转在几个工厂打过工,但都没有存到钱。那时她才十六七岁,还不懂得钱的好处。更是仗着自己年轻,大手大脚的花钱。现在她已经二十三了,不想再呆在工厂过流水线上的日子了。她要找一份能赚钱的工作,好好攒两年钱,更让那个人的家人知道她也是能过日子的人,到时那个人在老家盖上房子,她就能带着攒的钱嫁给他了。想到那个人,李静娜脸红了。她感觉自己清醒许多,便摇摇头说:“没事,应该是晕车吧,下来走两步,吹吹风就好了。”
周海燕没再说什么。王志升带着她们在村里拐了几个弯,最后在一处农户的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王志升指着两块大木门说,门上依稀还能看到过年贴的“福”字。
王志升推开门,院里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在搓玉米。王志升说:“大爷,我们是来采茶的,之前联系过的。”
大爷说:“哦哦,是联系过。你们先坐,我去叫人。”
正好院里有块石头,方方正正的,李静娜看到后便就势坐了下来。
王志升跟着大爷走出了院门。老一会儿,还没回来。周海燕说:“怎么还没回来,我去看看吧,”说着,起身便往外走。
李静娜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周海燕忙说:“不用了,看你怪不舒服的,先坐着吧,我去去就来。你知道这些茶农都很精怪的,可能是王经理没把价格谈拢吧,没大事的。”
李静娜只好只好又坐下来。往后的十几年中,每每想到这一刻,她都无限悔恨,她恨自己轻信他人,在那一刻坐了下去,从而错过了最佳逃跑的机会。更恨那两个毫无人性的骗子,为了区区几千块钱,毁了她的一生。
那一天,当她坐在石头上昏昏睡去时,王志升和周海燕已经走在回城的路上了。李静娜不知道的是,王志升并不是什么王经理,周海燕也并不是真的周海燕。他们借故把李静娜一人留在农户家中之后,从农户手中收了九千块钱,便将李静娜像货物一样卖给了他们做儿媳妇。她更不知道的事,他们去的这个山村是远近闻名的“光棍村”,那户人家也是变卖全部家当凑了九千块钱为他们四十多岁的儿子买了她这样一个媳妇。你说,以后就是她想跑,他们又怎会让她如愿呢。
但这都是后话了。那天,周海霞出了院门之后,便向村口走去。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桩子旁,看到了笑嘻嘻的王志升。
“钱都数清楚了?”周海霞知道王志升收了钱,激动的问。
“清楚了,九十张大票,一张不少。”王志升得意的说。
“有没有假的,缺角的?”
“没有没有,你这个娘们,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
“放心放心,这下莹莹上大学的钱就有了。”
“你看你,一个女娃上什么大学,找个婆家过日子才是正经,这钱还是留着给小二存着吧,这小子过几年娶媳妇盖屋哪里不需要钱。”
两人一边往村外走,一边说着,周海燕有些生气:“莹莹成绩好,你咋不让她上学。这钱就得给她当学费,小二的钱以后我们再挣,多跑几趟,不怕挣不来。”
“好好好,听你的,老婆最大。”说完,王志升搂着周海燕哼唱起来
走了一会,周海燕就说走不动了,来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现在更是手脚酸软。于是王志升拦了一辆三轮车,车主车主要价二十,送他们到镇上。在山道上,王志升随手把李静娜的包扔到了山下。
“这一个看上去挺泼辣的,你说会不会不好管啊?”半路,周海燕好奇地问。
“管他娘的泼不泼辣,先关几天,再饿她两顿,再凶的老虎也得变成服服帖帖的小绵羊。你们这些娘们,说到底,就是欠收拾。”王志升哼了一声,顺便瞪了周海燕一眼。
周海燕立即在王志升胳膊上扭了一下:“什么欠收拾,你敢再说一遍。”
“哎呦喂,你看你急的,又不是说你。”
“那还差不多。我看这地方离县城也不是很远,要是这女的跑了就怀了。”
“跑啥跑,这里进出就一条路。而且跑一次,打一次,多打几顿也就老实了。女人嘛,没有不认命的。再说,等以后有了孩子,还跑很么。有几个人能狠心撇下孩子的。就像你,当初不也是我们家买的,怎么没见你跑。”
“那还不是看你老实巴交,要是你以后对我不好了,我照样跑。”
说完,两人都变得不好意思,哈哈大笑起来。
当天傍晚,他们回到镇上。然后连夜坐公交车到了市里。第二天,他们又乘坐长途汽车来到了省城。
来到省城后,王志升变成了李成海,周海燕变成了刘念芳。这才是他们的真实名字,一对从外地到省城打工的务工夫妻。
三
李成海年轻时学过木工,心灵手巧,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谁知天意弄人,在该娶媳妇的年纪得了一场大病,从此干不了重活。后来三十多岁的时候家里凑钱买了一个媳妇,就是刘念芳。那时刘念芳刚满二十岁,李成海对她说,老老实实的,两人就好好过日子。但只要跑一次,以后绝对让她生不如死。他生过大病,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刘念芳是个胆小内向的女人,听了李成海的话。现在,在第四个“货”脱手之后,他们并没有急着找下一个目标,他们又变成了一对普通夫妻。在省城一处建筑工地打起了小工,工资六十元一天,日结。
他们卖“货”得来的九千块钱也没有立即存入银行,而是像之前的三笔一样掺杂在工资里一点一点寄回了老家。
两个月后,家中来电话说他们的小儿子生病住院,刘念芳便匆匆赶回家中,给李成海留下五百钱后,将剩下的“货款”顺便也稍回了家。这天中午,李成海揣着兜里的五百块钱,对一起吃饭的工友老金说:“咱这工地的伙食都淡出鸟了,扒了两大碗嘴里也没味。”
老金蹲在地上,“嘿嘿”笑起来:“还要什么味,能吃饱有力气干活就行。”说完,一手端着碗,朝李成海方向挪了两步说:“真想要味啊,也简单,你去外面那些理发店随便这个娘们给你摸两下,保准嘴里、身上味都够够的。”说完,扒了两口饭,又“嘿嘿”笑起来。
李成海也跟着“呵呵” 笑着,下午上工的时候,他找了一个拉肚子的理由给工头请了三个小时的假,偷偷溜了出去。
在工地附近的一处小区里面,李成海发现了一家理发店,看着门口坐着的两个女人的打扮,李成海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小姐。
果然,当他走进去说要洗个头时,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问他要不要小姐。李成海问她什么价,女人指着外面站着的两人说:“外面那两个五十块钱一小时,要是想找个更嫩点的小丫头,就像那样的,”说着又指着店内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说:“那就得一张票。”
李成海看着外面的两人,又看着店内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觉得外面的女人年龄太大了。找小姐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趁刘念芳不在眼前的时候,他经常也钻着空子就跑出来。找的也都是最便宜的一种小姐,四五十岁,瘦瘦巴巴,她们接的客人多了,都是拿了钱就按程序办事,进屋自己就直接脱裤子的,完事之后就像工地的饭菜一样淡而无味。现在,李成海兜里有五百块钱,他决定换换口味。他指着女学生说:“那就她吧。”女人笑嘻嘻地在他耳边说:“还是大哥好眼光,这小妮子还是学生,在这就是兼职赚个零花钱,没干过几次,嫩的很咧。不过这个要给钱。”
李成海听了立刻跳起来说:“什么先给钱,她再嫩,弄的老子不舒服,也甭想拿一分钱。”
女人说:“不行,这是规矩。外面那两个倒是可以事后给钱,要不你从她们之中选一个?”
女人态度坚决,李成海本来就是来找乐子的,不想因为这事弄得让人看不起,也就不情愿的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扔给了女人:“妈的,老子说要哪个就是哪个,换鸡巴换。”
说完,拉着椅子上的小女孩一起向里屋走去。外面女人收了钱,也乐得让李成海骂。
进屋后,小女孩一屁股坐在床头,就开始脱衣服。李成海觉得这和以前找的那些小姐也没什么两样,顿时心疼起自己的一百块钱来,忙说:“别动,我帮你脱。”说完就开始伸手去解女孩的衣服。
边解边问:“你真是学生?”
女孩点点头:“是啊,附近技术学院的。”
李成海笑笑:“技术学院的,那一会让我看看你的技术。”
女孩笑着帮李成海解开自己的胸罩说:“我学习不好,一回还得大哥哥你教教我。”
一句“大哥哥”让李成海十分高兴,他反倒不急着办事,和女孩聊起家常来了。他一边将手放在女孩的胸部感受年轻的肉体,一边问:“你不好好上学,怎么干起这个来啦?”
女孩搂着他的脖子说:“我成绩不好,考了两年大学都没考上。本来打算外出打工,攒几年钱就结婚嫁人。谁知家里死活不同意,非要让我把大学上完,最后也只能找个这样的专科上上。家里穷,我就想着这几年能不要家里的钱就不要家里的钱。我没文化也不想吃苦,找来找去就觉得干这个来钱最快。”
李成海心里一动,对着女孩的嘴就亲了下去,心想这和以前找的那些小姐还是不一样的。随后又问:“那你就不怕家人、同学知道?”
女孩笑笑说:“怕啥,反正我家离得远。再说,现在的人还不都是笑贫不笑娼,我们同学做这个的多着呢,我就是同学介绍来的。”
李成海不再说话,卖力的教起女孩“技术”来。
完事后,李成海又掏出一百块钱给女孩,并让她不要告诉老板娘。
四
刘念芳在老家呆了半个月很快就回来了。这时,天气已经入秋,但是时不时的高温天气还是让人难以忍受。这时李成海的弟弟李成山告诉他,贵州省的一个山村里有人想花钱买个媳妇,开价七千五百块钱。李成山是个货车司机,常年在全国各地跑长途。每次出去的时候,就由他负责寻找买家信息,李成海一家则负责确定用来买卖的合适人选。交易成功后,货款四六分。每一次,都是李成山写信告诉李成海买家信息,这一次也不例外。李成海收到信后,将信息背下后,就把弟弟寄来的信烧掉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有安全感。而且别看李成海只有小学文凭,但是记忆力出奇的好。他觉得这应该归功于他平时爱看闲书这个习惯。
现在,他和刘念芳又开始要寻找目标了。他们以家中孩子生病为由辞去了工地的小工,搭乘火车来到了贵州的省会贵阳,此时他们的身份变成了孙开亮和林晓敏。
他们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招待所住了下来。
第二天,林晓敏去了当地最大的人才市场。这里人流攒动,大部分都是急于找工作的中年无业人员和毕业几个月后依旧没有找到工作的大学生。林晓敏手中拿着一沓简历,在人才市场转了一天也没遇到合适的人选。孙开亮以前说过,这种事急不来。选人是他们整个卖货过程中最重要的环节,人选的怎么样,直接关系到交易的成败。而他们这一行,一旦交易失败,可能就意味着牢狱之灾。孙开亮还教过她一句话: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那种一看就条件不错或者特别精明的不能选。最好的是农村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看上去老实或者爱贪小便宜的那种人。这种人好骗,一旦她自愿跟你走,事情也就成了。所以说,选人其实要的不是你选她,而是她选你。
林晓敏在人才市场转悠了一个多星期,终于遇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了。这天中午,她坐在人才市场外面的台阶上准备吃午饭时,旁边的一个小个子女生说话了:“大姐,你这吃面包也不买瓶矿泉水啊,不噎的慌,要不我的水你喝了吧。”说着递过来一瓶刚开瓶的矿泉水。
林晓敏连忙摆摆手说:“没事,谢谢你。其实我买了水,刚刚投简历的时候喝完了。”
女孩却很固执:“不要紧你喝吧,我还有呢。”说完从背包里又拿出一瓶水来。
林晓敏没有推辞,说了声“谢谢”,喝起水来。
女孩问:“大姐,你这么大岁数还出来找工作,真不容易。在我们村里,三十岁以上的基本都在家带孩子了。”
林晓敏笑着说:“这也是没办法,孩子要大了,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不得先给准备着吗。谁知道现在找工作这么难,我都来一星期了也没找到工作。”
“对呀,我也没想到。我还是我们村里少有的几个大学生呢,本来以为很容易就能找到工作,谁知道我念的那个大学人家这里根本不认,我还等着攒钱早点还助学贷款呢,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别着急,慢慢找吧,总能找到的,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才多大,日子长着呐。”
“嗯,我也相信我会找到的。大姐,再喝点水吧。”
第二天中午,林晓敏又遇到了女孩,和昨天一样她们坐在一起吃了饭。三天之后她们已经彼此熟悉,甚至有了一些默契。在陌生的大城市,人们总是急着寻求理解和认同。这一切,孙开亮都了如指掌,就在他告诉林晓敏可以行动的时候,这个叫张芸的女孩不见了。
一个星期之后,当孙开亮他们想要更换目标时,张芸又回来了。原来是张芸的父亲在老家摔了一跤,张芸回家照顾父亲去了。
“俺爸四十岁时在村口捡的我,这么多年养着我,对我比亲生的还亲,都是我不争气,要是我能考上清华北大那样的学校,也不会现在都找不到工作。”见到林晓敏时,张芸自责的说。
“妹子,你也别这样说,很快就能找到工作的。”说着拿出五百块钱,塞给了张芸。张芸坚决不要,但是林晓敏也是态度坚决。
“拿着吧,给你爸爸买点营养品。其实你走的这几天,我倒是找到一个工作,一个中草药公司的采购,工资不错还有提成,但因为还要跟经理大老远去山里买药材,我就拒绝了。太辛苦了,女人哪干的来。”林晓敏说着叹了口气:“唉,工作还是再找找看吧。”
张芸听了,却瞪大眼睛:“敏姐,那你看我行吗?”
林晓敏假装一惊:“行是行,怎么你想干这份工作?太累了,你一个小姑娘干不来的。”
“没事,我从小到大地里的活都是我干的,我没那么娇贵。敏姐你帮帮我,俺爸等着用钱,大不了以后有好的工作再辞职呗。敏姐求你了。”说着,拉着林晓敏的手不放开。
林晓敏“无奈”地笑笑说:“好吧,那我问问经理能不能多要一个人。我和你一起,上山采药也有个伴。”
张芸高兴地说:“敏姐,你真是我的贵人。”
五
第二天,在一家宾馆的大堂,药材公司的“经理”孙开亮对张芸进行了简单的面试。在问明家庭、学历、有无相关经验等一些基本情况后,孙开明说:“不错是不错,但是我们这个工作需要经常出差,而且一去都是偏远的山村,怕你吃不了这个苦啊。”张芸立刻表示自己不怕吃苦,孙开亮很满意。又问:“那你就不怕大山老林的我把你们拐卖了?”
张芸笑着说:“哪能,你和敏姐都是好人,干不了那事。”
孙开亮高兴地点点头,当即表示录取张芸,签了合同。还问她要了银行账户留作发工资用。并要了她的身份证买了一张两天后的火车票,到时他们将在这里汇合一起出发去省内的一个小山村“采药”。同时,孙开亮还给了张芸五百块钱作为她这次的差旅费。但他心中明白,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让“货物”安心罢了。
当晚睡觉前,林晓敏向家中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两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并叮嘱他们好好学习。放下电话后,林晓敏突然问孙开亮:“你说,张芸是不是和咱们家莹莹有点像啊,笑起来还都有酒窝。”
孙开亮躺在床上不耐烦的说:“别鸡巴瞎说,赶紧把这一趟结束了事,你看来来回回耽误多少天了”说完,倒头就睡。
两天后,张芸如约来到约定地点,半个小时后三人坐在了开往目的地所在城市的列车上。五个小时后,他们又乘公交来到了目的地所在的乡镇。
路上,林晓敏问张芸拿到第一笔工资之后怎么花,张芸想了想说:“先请你和经理吃个饭,剩下的全寄给俺爸。”
林晓敏诧异地说:“为什么要先请我们吃饭,不给自己留点,买点衣服什么的?”
张芸笑笑说:“没有你们我现在还找不到工作咧,哪能有工资拿呀。至于衣服吗,等下一次发工资再买吧。”
林晓敏说:“你真是个好妹子。”
公交到站后,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孙开亮说先找个地住下,第二天再出发。他在镇上找了家位置较为偏僻的小旅馆,用自己和张芸的身份证开了两个标间。开完后,他随手把张芸的身份证和自己那张假身份证一起收了起来。张芸并没有在意,各人进了房间。
趁张芸洗澡的空儿,林晓敏进了孙开亮的房间。
孙开亮吃了一惊,小声说:“你进来干啥,小心让那小丫头片子起疑!”
林晓敏说:“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事不能干。”
孙开亮说:“咋就不能干啦,赶紧拿到钱是正事,你还想让闺女上大学吗,别你妈天天搁这瞎叨叨。”
林晓敏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想着咱闺女才觉得这事不能干。我越看越觉得她长得像莹莹。还这么老实,你说咱要把她卖了,她老爹还怎么活呀。”
“什么怎么活,该怎么活怎么活!以前那几个也没见可怜谁,现在又给我添乱!你赶紧回去,别让她发现,真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说着就把林晓敏往门外推。
“成海,我求求你,放了她呗,我再给你找一个。”林晓敏扶着门框不愿意出去。
“哪一个还不是一样。再找一个,万一你又心软了呢。我对你说在外别喊我真名,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了。”说着,扬手装作要打人的样子。
“打打打,给你打,反正我也是被卖来的,大不了打坏了你再花钱买一个。”林晓敏把脸伸了过去,但是孙开亮却把手放下了。他松开林晓敏,说:“你赶紧回去,反正这事没商量。我们干这个事是回不了头的,你心里能不清楚?”
林晓敏轻声说:“那我就告诉她这趟采药出问题了,让她重新找份工作,这样她也不知道我们是人贩子。”说完,开门要走。
孙开亮一惊,他猛地去拽林晓敏,不小心就把她摔到了地上:“你疯了!”
他小声呵斥着,不想这时张芸却走了进来。
“敏姐你怎么了?” “经理”房间的情形让她大吃一惊,她跑过去服气地上的林晓敏,关切地问道。
“小芸快走,这是个骗子!”林晓敏说着,就把张芸往外推。
就在张芸握着林晓敏的手不知所措时,孙开亮突然走到张芸身后,一把捂住她的嘴往床上摁去。
“你干什么!”林晓敏大惊,无奈娇小的她怎么都掰不开孙开亮的手。
“干什么?谁要你把真相告诉她,她不死,我们就活不了,多想想咱家里那两个娃吧,我们要坐牢了,他们也别想做人了。”说着,手中的力道又加了三分。
林晓敏一愣,松开了自己的手,呆坐在床上。不一会儿,张芸就没了动静。此时,孙开亮也松了口气。
“好好的一桩生意就让你搅黄了。”说完,狠狠瞪了林晓敏一眼。
“那现在怎么办?”林晓敏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颤栗之中,现在她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去找个车,连夜把人送过去,到时就说她路上吃药昏迷了,不管怎样不能白跑这一趟。你看着点,别让人发现异常。”说着,悄悄走出了宾馆。
林晓敏看着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张芸,走上前为她理了理额头上的散发,心想,以后这事她是再也干不来了。
接着,她又想起了家中的那两个孩子,一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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