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松”实谓“赤松”(万老板趣话苏州之四)

“出松”实谓“赤松”(万老板趣话苏州之四)

        瞅个空子走人，普通话谓之“溜”，成语溜之大吉，更加形象地道出“走人”后的结果——于己大有利而无一弊。苏州俗话指称此意的用词就有很大不同了，想来老苏州都知道“出松”两字的，较“溜之大吉”，“出松”似乎更为直观形象：人一旦出外，不受原定规矩的任何约束了，那个轻松劲儿是没得说的。若男人喜欢车车小麻将的，只要“妻管严”暂时缺岗，大多会当“拔脚花狸猫”，“出松”了之。过去单位里都“吃大锅饭”，做多做少一个样，有的工人会看苗头，一般到下昼三四点钟，瞅领导不在场，阿王就对旁边的阿贵眨眨眼睛：“哎，辰光奥模样了，出松吧！”于是，机器一关，两个人一先一后，溜出车间，如勿凑巧碰到车间班组长，就随便应付一句“上个厕所”，出了厂门那就是自己做主了，扛起罾网去钱万里桥边扳上几罾，明朝小菜牢靠了。只要离岗时间勿大出大进，赚个十念分钟到半小时，基本没有问题，一点不影响年终考勤奖（尽管仅几十元花头，在货币稀缺的年代，这亦是一笔勿错的过年“东道”）。挂在人们口头的苏州俗语“出松”，作番望文生义的注释，似乎亦切合人们所赋予它的意思，其实，用此两字，只涉及皮毛，无关根本，追究其出典，实在指的是一位历史名人——汉代著名道士赤松子是也！

        汉朝开国皇帝刘邦，起兵反秦之前，仅为沛县一小小的亭长，依我万鸣看来，权力大不过现在的社区办主任。其实，刘邦自己并无什么了不起的本事，论带兵作战，不及韩信的挂帅点将、洒兵如豆；论韬略谋划，不及张良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论治国安邦，不及萧何的建制立规，举重若轻……，但刘邦惯于收揽人心，善于使用人才，历重重危机（如鸿门宴侥幸脱身），经不懈征战，逐一击败各军事势力（其中包括“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项羽），由弱至强地壮大自己，最终登上帝位、问鼎天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一旦坐定江山，帝王的极端私欲暴露无遗，发迹于乡野底层的刘邦，生怕天下有本事者谋夺帝位，于是大耍流氓手段，昧心大杀功臣，先后加害于英布、彭越、韩信等，其中以杀韩信最为手段非凡。因韩信功勋卓著，当初刘邦许诺，不管日后君臣关系如何生变，对韩信定有“十不杀”（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铁不杀、刘姓不可杀之，等等）之铁律。可最终，刘邦让萧何（为韩最信任者）将韩信骗至未央宫，由吕后出面，囚韩信入一密闭木桶（旁侧留隙），用削尖了的竹子活活将其戳死。如此残杀臣子，自然给予他人震慑极大，其中就有为建立大汉朝作出赫赫贡献的张良。别说其他，单凭鸿门宴张良先安排樊哙护驾刘邦，后待刘邦脱险主动留项羽营盘充当人质这一功劳，刘邦就没有半点加害张良的理由。

      可张良却坐不住了，“伴君如伴虎”，“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何避祸呢？此时，张良好友道士赤松子给出了个好主意——劝张良改行做道士，云游天下。张良听从了朋友建议，临行前留数言告知刘邦：“今臣张良弃人间事，从赤松子云游四方。”大凡君臣可共患难，很难同富贵，今天，一等一的有本领人离己远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刘邦装得跌足连连，其实，正合朕意——少了一位帝位的有力争夺者。作为当朝一二品大员的出走，总得向百姓有个交代，也亏得刘皇帝脑子灵，出示榜文：准予大臣张良请从赤松子之道，兼理天下佛道之事，其行止不受任何节制。在百姓面前充了一回大度君主。据说，之后张良常在吴中名胜游历，着着实实地演“红（赤）”了他人生中最“轻松”快活的一幕大戏。

      自此，苏州方言的语汇宝库中就增加了诙谐发噱的“赤松”一说。（待续)